月影婆娑,波光粼粼的灵泉里轻垂着一条鱼尾,偶尔甩出水面,便若银河将倾,星光熠熠。
凌子寂吐出一个泡泡,湿漉漉的青丝犹如壁画一般紧紧的贴着肌肤。
他伏在岸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入定的女子。
不染俗世,无垢如雪。
他没有见过仙人,但莫名觉得仙人就应该是师父这般出尘绝世之人。
环顾四周,眉心锁了起来。
山洞虽然干燥,但略显简陋和肮脏。犄角旮瘩里还有一张皱皱巴巴的蛇皮,不经意一瞧,还有些骇人。
他轻手轻脚的上了岸,鱼尾化为双腿,走出了山洞。
微风拂过,原本冷厉的青年眉梢里融入了一丝喜悦,便似初雪融化一般,透亮鲜活。
他抿唇一笑,心中越发欢喜。
果真,他还是喜欢师父在身边的日子。
做任何事,都有了期盼。
日照金山,霞光万丈。
入定结束的叶玄星睁开了眼,眼底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气。
冰凉的指尖按了按眉心,她的心魔竟比预料中的还要难以解决。
很多修仙大能,突破不了心魔,会选择剥离它,虽能防止误入歧途,但弊端也很明显,终究成不了什么大道。
她轻咳一声,心脏久违的传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疼痛。可很快,那丝疼痛如燎原的烈火,所经之处,寸草不生。
密密麻麻的钝痛,宛若在刀尖儿上起舞。
一声又一声痛苦的轻吟在她的耳畔回响,宛若被拽进了万千恶鬼的地狱,她的脸色倏地泛白。
直到听见小徒弟的一声师父,她才清醒了过来。
凌子寂乖乖巧巧的蹲坐着,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她压下心中的不适,挑了挑眉,之前黯淡的山洞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变了个样子。
散发着柔光的夜草似跳动的烛火,照亮了整个山洞,却一点儿也不刺眼。布满石子的地面铺着一层光滑的叶子,踩在上面,轻飘飘的,如置云端。
旁边,被圈出来的一个水坑里,还游弋着几条可口的鱼。甚至,连品茶的用具都摆好了。
(宿主,这条鱼居然有筑巢的本能,真是出门必备的好帮手。)
别的不说,就宿主不拘小节的性子,就需要这样省心的小弟子。
“伤可好些了?”
“谢师父关心,弟子好多了。”
他仰起头,膝盖微微动了动,不动声色的压在师父的衣摆上。
“倒也有些长进。”
她停顿了一会儿,犀利的目光仿佛刺穿了他的灵魂:“你道心不稳,孽障横生,极易走火入魔。为师和佛宗有些交情,闲暇时去敲敲木鱼,听听经也算修行了。”
“弟,弟子……”
凌子寂煞白着脸,师父是看到了那晚他要弑父的样子吧。
手指不安的绞着,师父是嫌弃他了么?
心脏紧缩,莫名有些抽疼。
“为师又不是让你出家,哭丧着脸做什么,不去就算了。”
弄得有多委屈似的。
闻言,凌子寂眨了眨眼,原来师父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嘴角一弯:“弟子听令。”
“咳咳。”
突然。
喉咙间的痒意,胸口钻心般的痛,让她止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如同那个黄昏,她看见地上的一摊血,成为了她梦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急急起身,整个人慌乱到不行:“师父!”
手指轻颤,害怕的攥紧她的袖子:“师父,你怎么了?”
病气缠身,尽显死亡之兆。
“为师的劫数将至,无须担忧。”
区区一个心魔劫,她不会倒在这上面。
“弟子,能为师父做些什么吗?”
他期期艾艾的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温顺又乖巧。若是让无极宗的弟子瞧见了,定是要惊讶万分。平时里冷若冰霜,孤寂清冷的人,竟还有这般神色。
“别吵。”
她闭着眼,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
病人需要清静,这句话是真的。
任何一点吵闹的声音,都会让人更加烦躁和难以忍受。
凌子寂捂了捂嘴,睫毛颤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师父。
多了一丝病气的师父,非但没有折损一分容颜,反而更加让人挪不开眼。白玉微瑕,月光半遮,清贵之气仅仅是消减了半分,竟让他觉得师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贝齿咬了咬下唇,他大着胆子道:“师父,你是不是很疼啊,若是疼的话,弟子,弟子的尾巴……给你,给你摸。”
他越说越小声,耳尖儿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