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后来人看当时人

“孩儿不敢。” 冯紫英听父亲的赞许,喜形于色,可当他父亲说出后半段话时,他却神色大惊,变得诚惶诚恐起来。

冯唐却不以为意,说:“我读圣贤的书,有‘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如今我说父不必贤于子,你父亲我蹉跎半生,如今依旧是个富贵闲人,你正值青春,方才又讲得如此好,若是坚持下去,未来必胜汝父十倍,光大我家门楣,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孩儿一定努力,不负父亲所望!” 冯紫英壮起胆子说。

“努力当然是要的,可为父还有话要教你,胜负有时不在眼下,江南士人同勋贵闹得如此之大,未必不是良谋啊!” 冯唐说话间转身背对冯紫英,语气中的感叹清晰可闻。

冯紫英满心忧虑,一是担心他父亲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深,二是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为了家族却背叛了春秋社的规矩,这让他在内心觉得自己是叛徒,背弃了同期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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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梁房口的贾琏比顺天府更快查清事情的始末。俞鹤伦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派人下去查,但现在贾琏手上拿着两份内容相近的调查报告,一份是俞鹤伦给其他三系的交代,一份是淮阳侯府的调查结果。

相同的地方是那个倒霉蛋想要的大生意确实是漕运系勋贵的生意,甚至连卖给这个倒霉蛋的那条三百石船都是漕运系的,俞鹤伦在信里坦言是手下人为了更快地卖船设的套,既卖了船也不耽误生意,后来不给倒霉蛋生意是因为十月同三系勋贵达成了协议,生意都转到八百石和千石船上了,而后续的高利贷买卖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以济城侯府的名誉作保。

淮阳侯府查得更深些,高利贷买卖的资金是摸不见看不着的,查钱无异于大海捞针,淮阳侯府盯上了在江南两淮做高利贷的白手套,抓到其中一个,在刑讯逼供下,吐了实情,他们手上的钱来源很复杂,有勋贵家的、有大商人家的、有本地士绅家的。被抓的人苦苦哀求,说绝不是他放的款,就是放了款,他也没船卖呀!

淮阳侯府的老刑名察觉到异常,怀疑这是一个和漕运系一样的套,就派人去查了五百石船的来源。查出这条船在漕运衙门的登记册上最初是临安伯府的船,这很尴尬,临安伯是江南系勋贵,同贾家关系密切,但幸好临安伯府的人说在去年五月船只就被转手卖给了苏州的丝绸商。

但接着往下查发现了难题,这个商人在今年二月破产了。白崇寓的父亲讲这个商人由于去岁丝绸价格下跌竞争不过春秋社手下的商人,大亏一笔,丝绸卖不出去,买来的船也是亏的,交不上桑丝的货款,被人状告到金陵织造局,金陵织造局就把他的家产给查抄了。那条船很可能是织造局在册的抵押物,按道理是要连同这个商人的其它资产一同拍卖的。

查到这,淮阳侯府查不下去了,金陵织造局是内府皇商的地盘,但他们通过织造局的小吏查到这个商人的其它资产还在册,但这条船已经从账册上消失了。

到了这,贾琏也看明白了,这个倒霉蛋一连踩中两拨人分别设的两个套,家产被骗得一无所有,至于那条五百石的船多半是被织造局里的某个人给没了,放到行市上卖的。

高利贷的主谋贾琏心里有了猜测,不过他没来由的担心起一件事,写信给了蕴儿,要她去查件事。而关于这件事的处理,贾琏写信给谢鳞,要他关注胡之问决意把这件事往哪个方向上引,最后都察院和刑部查到了谁身上,胡之问的目标就是谁。

特别嘱咐不要把淮阳侯府查出来的结果轻易透给俞鹤伦,他要看一看胡之问的手段,怎么个祸水东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