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后来人看当时人

他按照在春秋社学习的内容,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讲起自己的理解:“勋贵借海运走私是众人皆知的事,可若是都像薛家这样,规模不断扩大,对河运的侵蚀最先受到伤害的就是漕运衙门。

但现在俞阁老借海运打击两淮士人,仅从事实来看,一是俞阁老认为河运带来的损失远比不上两淮士人做大对他们的威胁;

二是俞阁老的行动,我认为是得到另外三系勋贵的许诺和支持,以弥补在河运上的损失,这点可以从河运动荡的时间得到验证,仅是那对老夫妇儿子的遭遇就说明河运行动的时间是和海运线开通同时进行的,行动的一致说明背后运作的双方是有互通的。”

冯唐对儿子的分析大为吃惊,他从未在这些事情上同儿子深入探讨过,可如今儿子的话却切中要害,深得要义。他心中难掩喜悦,可面上依旧保持着严父的威严,说道:“讲的不错,还有呢?”

冯紫英略有为难,他入社时间不长,所学还只是一些基础的 “常识”。按照教他们的柳鸢的说法,要是连这些 “常识” 都不懂,下面更深层次的内容也就不用学了。同入社的人都是在柳鸢的教导下学习,每月到城外齐国公府的桂园里集中学习讨论,同时复盘上月所学内容。贾琏只在第三个月来过,时间很短,只讲了一点:看事 —— 不论是朝政还是战事,先看时间再看人,人有多面,但做的事是有痕迹的,从事件发生时间往前推、往同期看,相互验证,用多个时间点交叉叠加人的身份背景得到多个可能性猜测,再根据事件接下来的走向,判断结果。

他今日给父亲讲的就是从这上面来的,可贾琏后来外派辽东,这门课也就到此为止了。桂园如今每月只有柳鸢常在,他主要教地理人文,照着等比例的沙盘,教九州地理。当时冯紫英等人惊讶于沙盘的精细程度,就连枢密院的沙盘也不见得强于桂园里的沙盘,柳鸢也不讲,有人问,柳鸢就是笑而不语,众人也都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就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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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鳞教军事,通常柳鸢教完一方地理,谢鳞就直接从沙盘上讲起,拿着一根细长的指挥棒,指到哪从哪讲,不时还问他们这处在那个朝代发生过哪些战事,指挥将领是谁,战事起因是什么,朝中情形如何…… 通常这么一顿下来,冯紫英他们个个汗流浃背,被谢鳞骂得狗血淋头,以至于个别人被挂上了生瓜的称号,在同期中抬不起头来。

可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手上不粘锅,你是个屁的自己人,冯紫英他们到目前为止每人接到过两个任务,都是不同人分组完成的,说是培养成员间的默契。

可那两个任务是什么,直到如今,冯紫英都没和父亲讲,春秋社没有规定不能讲,但冯紫英就是有种不愿同父亲讲的心理,因为春秋社有明文规定社内成员不得依附皇子、参与争储,违者重处。

社内的理由是汲取嘉祥后二十年的经验教训,冯紫英内心认为这是对的。

此时父亲继续问他接下来如何,他也讲不出更多,可又不想让父亲觉得失望。于是改从江南士人行为讲起:“江南士人推动老夫妇上京,是想借助民意,这和之前陛下借用摊贩怒杀兵马司兵丁整顿兵马司是一个道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冯唐饶有兴致地看向儿子。

“只不过一切都取决于陛下的心意。可目前陛下不一定倾向于江南士人,毕竟上皇还在位,以我之见,这场官司和都察院的南下江南都不会有结果,就是有,也不会损害济城侯府等人的利益。” 冯紫英最后艰难地讲出了他的判断。

冯唐听完,十分赞许,说道:“英儿,你如今长进多了,此番思虑便是你父亲我也不能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