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一架大车上,赶车的把式见有个几近赤裸的壮汉横亘在道路中央,立即“吁”了一声,将马蹄定住。
把式跳下车,上前几步,虚着眼皮在程金锭黑黝黝的身躯上扫了一眼,问程金锭:“你可是要来真格的么?”
程金锭半睁着眼皮,很是牛气的回了一句:“怕死我是小妈养的!”
“好!够个爷儿们!”把式竖起大拇指,皮笑肉不笑:“我们敬你是条汉子,索性成全了你,你可得咬牙忍住了。”
“废你妈妈的嘛话呀。来呀!”
程金锭叫嚣过后,将双臂枕在脑后,眯缝着眼皮,悠闲自得地样子,像是晒太阳。
把式冷冷一笑,转身走近大车,高声朝后面的十几辆大车吆喝道:“我说爷儿几个,有位好汉爷想当拦路虎,他要断咱爷儿们的粮道,咱们要是不成全人家,人家可瞧不起咱们。”
话音刚落,十几个赶车的把式异口同声:“没得说!”
对于程金锭这种人,人家已经见怪不怪了。过去多少年里,不知有多少个像是程金锭这样的“好汉爷”横亘在运粮食的道路中央,可到头来没有一个是能有气爬起来的。
须知道,一辆大车连同小山一样的粮食包,少说了也有两千斤重。以一百多斤的血肉之躯迎击千斤车轮的碾压,除非真是铁打铜铸,否则必死无疑。
不光是赶车的把式们见怪不怪了,住着粮店街的老少爷们儿,也同样早已见怪不怪了。因此,没有一个人认为今天的这位“好汉爷”能够在经受十几辆大车的碾压后,照样能够自己爬起来。
他要真能爬起来,那好,老少爷们儿敬他是条汉子,往后这条街上他就可以横着走,而所有的买卖家也都愿意按月按时的拿钱出来供养他。他更是可以在这块地皮上立起他自己的招牌,竖起他自己的大旗。
然而这么多年来,粮店街的买卖家还从来没有达成过这桩心愿,以至于粮店街只有“老架”弹压,而没有“大耍儿”坐镇。
今天来了这么一位,块头不小,皮糙肉厚,瞅着挺“虎”,看着挺“恶”,就是不知道扛不扛轧。
是与不是,试试便知。
头一辆大车在一声清脆刺耳的鞭声之后,半人多高的大车轮骨碌碌滚动起来,拉车的高头大马在主人的驱使下,踏动四蹄,带动着车轮直奔着不怕死的“好汉爷”步步紧逼。
眼见着马蹄就要踩踏在程金锭的胸膛上,看热闹的人们当中有人高声起哄道:“好汉爷,您老可得稳住了,马蹄子可就要踩上了!”
程金锭大叫一声:“来呀!谁怕谁呀!”
紧跟着牙关一咬,等着马踏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