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然饮酒。
他们以为他们的话,章丞听不到,岂不知章丞自那夜神授之后,耳聪目明了十倍。
这也是为何章丞要来太学体验生活的原因之一。家中太静,十米外一只蚊子飞过都能听到。反而是人多喧哗的太学里,有一等白噪音,反是遮掩了一切。
不过这些话对章丞而言不甚在意。
片刻后,忽然那位刘衙内道:“是章三郎君,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章丞听了心底一跳,抬起头来时候,见到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子步入斋舍中。
见到此人章丞心底一惊,对方自己也是认识的,正是章楶家的三郎君章綡。
如今章家两代出相兼一执政,名声早与二韩一吕并称。
更厉害是家族子弟人才辈出,每一代都有顶尖人物,抛开养病在家的章直不说,似章亘,章綡就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
章綡年方而立已是太学里的上舍生,为直讲助教都器重的一流人物。
对方一入斋舍,所有人都迎了上去纷纷上前见礼。仅拿执政之子这个身份来说,乃他们这一辈子都攀不到的存在了。即便章楶是朝堂上最没存在感的执政,但执政就是执政。
章丞见了对方心道,糟了,这才入太学没两个月身份就要被揭穿?
章丞也没出去见礼,这时几名同窗已忍不住道:“良弼,良弼!”
众人大为不满,章綡登门也不知上前打个招呼,真仗着自己平素功课了得,便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底吗?
章綡听了脸上仍是挂着笑容道:“此兄好学如此,必有过人之处!”
众人听了尴尬不敢接话。
章丞躲不过,只好出门施礼道:“小弟张丞弓长张见过三郎君!”
章綡见了章丞大吃一惊,不过他也是反应极速道:“在下章綡,见过良弼兄!”
见章綡反应过来,章丞松了口气道:“你们慢慢聊,我去作文了。”
章綡道:“初次见面,请诸位到外头喝一盅!还请诸位赏光!”
众人都是轰然道:“多谢章师兄!”
太学生初来汴京还不习惯汴京百姓吃喝都在馆子里的行为。
能读书的,都是殷实小地主家的孩子,但即便是如此,在家也是一月才能吃一次肉。
而下馆子视为一等败家之举。平日能不出去吃,就不出去吃。
就算有些钱财,也是咬紧牙关,决不大吃大喝。丰年屯钱屯粮,灾年卖粮买田,熬过一个又一个周期后,从小地主变为大地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家里或家族里必须出一个官员。
从小地方来的人都是充满着这样或那样的渴望,在初次步入太学时,眼底都闪烁着光芒。
谁都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日后给家族改头换面的人物。
众人欣然答允,章丞想走却被章綡拉住道:“良弼兄,也同去吧!”
“是啊,良弼莫要扫兴!”众人看在章綡面上言道。
章丞只好答允。
众人在太学旁的食肆吃吃喝喝。
饭局饭局吃的不是饭,而是局,大家只是以吃饭名义聚在一起,要么交换资源,要么认识什么人的。
大家都争相拿酒敬章綡。章綡也是爽快性子,酒来杯干,人人不落空。
真是从酒品见人品,众人都以结识上章綡为荣。
刘衙内觉得章綡是冲着自己的面子。哪知章綡却让章丞坐在他的身旁,甚是照拂。
众人看章綡对章丞照拂,倒也是觉得对方身上可能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过章丞心思并不在饭局上,他看向窗外,太学外南熏门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百姓,这些人不是在起早,就是在贪黑的路上。这些年朝廷虽有国库虽有富裕,但多花在西,北两边的兵事上,民生依旧艰苦。
爹爹虽在太学里提倡孟子之说,以‘民本’为义,但他也承认当今官员们能不多折腾百姓已是一名好官了,更不说以民为本。
不过宴席上,刘衙内数人都是道,若非荆公,建公两位贤相,西破党项,北拒契丹。
大宋焉有今日之太平景象。
席间章丞更衣,章綡跟上二人才有了说话机会。
“丞哥儿,你怎化名至太学中了?”
章丞一脸悲痛地道:“上次省试落榜,令我娘颜面无光,连爹爹替我求情都没用,所以……我就出来躲一躲。”
章綡露出了一个深表同情的神色,谁都知道十七娘那可是‘太上宰相’。
朝堂大事,天子与章越之间都是有商有量的;但在章府里,章越却常常说不上话……
章綡叹道:“难怪上一次随我爹爹去你府上没见着你!”
章丞道:“我可不比你们,上一次是你爹爹是来替子厚叔叔与我爹爹说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