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明君要听谏”、“明君要反思”,可千百年来,有几个皇帝敢当着大臣的面承认自己不是?
又有几个皇帝敢说“自己用人不善,故而害了百姓?”
此等言语,但凡被缩在角落的“起居郎”提笔一记,再等史册落入后世,说不定就会被歪曲成——“大周天子承认自己乃昏君一枚”。
思及此处,岳震川狠狠瞪了一眼殿西角正在奋笔疾书的起居郎。
对方余光与他相接,直直打了个寒颤,立马提笔将方才记下之事悉数划去,完事还举起来给岳震川瞧了一眼。
岳震川这才满意,心中也做了决定。
“陛下日理万机,工部之人本应由老臣看管,是老臣未尽到尚书职责!兴宁府疫起、事急,老臣恳请陛下,给老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腰板,看向天子:“老臣——自请前往兴宁府,治理......天花!”
陛下说,兴宁府生的,是天花疫。
天花有多骇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他岳震川不是神仙,自是没有让天花消退的本事。
可......
他总要做点什么。
他是工部尚书,还可以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只要有他在兴宁府坐镇,那兴宁府官就不敢跑,那兴宁府百姓就还有一线生机。
这种时候,能活一个是一个。若他去了兴宁府也被天花“判了死刑”,那只能说他时运不济,命里有此一劫。
话音落后,殿中迎来长久沉默。
天子久久未作答,岳震川也只能维持着叩姿,等候天子开口。
“罢了.......”他听天子如是说。
什么罢了?
岳震川不懂。
下一刻,天子金履出现在他眼前,奏折也被捡了起来。
“先起来吧。”天子说:“余九思在奏折上还说,沈卿在知晓卢嗣初为东部巡抚后,便派了一名大夫前去昌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