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弯弯的弦月逐渐变得圆满,明亮的光辉衬得屋顶的青砖黑瓦都亮了几分。
淡淡的血腥味儿宛若死死攀附树干的藤蔓,久久不散。
小小的少年蜷缩成了一团,低低呜咽:“师父,我疼。”
“忍着。”
重塑根骨的过程哪有那么容易,不经历地狱般的折磨,又怎么可能凤凰涅盘,向死而生。
灵池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薄红,摇光早早的上了岸,连尾巴尖儿也不愿落入灵池中,生怕沾染上了那半妖的血渍。
半妖,人族不容,妖族厌弃。
摇光眯着眼,暗暗思量。
他已知晓岸边清冷卓绝的女子是人族第一强者,只要她想,多少人上赶着做她的弟子。只是,最终她收下了凌子寂这只半妖,待他也是极好的,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讨厌妖?
真是个谜一样的人族。
犹如被架在火架上炙烤的凌子寂本能的依靠在师父的身边,冷冽的雪松,洁白无垢,让他的理智得以清醒一分。他嘴巴衔着师父的一小截袖子,想用力却又不敢用力。
尽管全身都疼,但他却觉得是幸福的。
他不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
不是可有可无卑贱的半妖。
师父是全天下最疼他的人,他也体会到了被偏爱的滋味儿。
雨打芭蕉,绵延的细雨将天璇峰笼罩进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世界,宛若大师笔下的水墨画,重峦叠嶂,灵韵雅致。
凌子寂幽幽清醒,抬眼便发现自己在师父的身上卧膝而眠。
师父的袖口被他的口水濡湿,小脸滚烫,连忙爬起来,跪坐在一边。
“师父,徒儿失礼了。”
“你失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理解,鱼都喜欢吐泡泡。
流口水也正常。
要不改天找只羊驼来,两个对吐,比比?
甩掉脑中奇奇怪怪的想法,她站起了身,多亏她是修炼之人,不然腿定是麻了。
“师父,打伞。”
“为师不用。”
一个小小避雨的口诀,信手拈来。
“师父真厉害。”
凌子寂眨了眨眼,像是星光落入了眼底,亮晶晶的。
“这还用你说,去修炼。”
别一天到晚在她面前叽叽喳喳的,比盛夏的青蛙还要令人恼火。
“嗯。”
凌子寂缩了缩脑袋,没敢跟师父说昨日又被讲学的长老打了手心儿。原本是休憩的时间,他画了师父的一张画像,画着画着就入神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长老开始讲学了。
画被收走了不说,更关键的是长老说他画的是女鬼!
师父哪里像女鬼了?
分明是长老眼神不好。
小小的少年沉默着,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画功极差。
不过,所幸的是最近他调制的香得到了师父的夸赞。连师父寝殿里焚烧的香也换成了他亲手调制的,今日,他打算给师父调一些安神的香,眼珠一转,得用最新鲜的白兰花。
回到自己寝殿的叶玄星,端坐着,神情微冷,让人窥探不了半分情绪。
(宿主,你这徒儿算是收对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第一个送给师父。)
搞得它一系统都想收徒了。
(# ̄▽ ̄)
尝尽世态炎凉的少年,仅仅是对他好了几分,便满心满眼都是宿主了。
过了好一会儿,宿主也没有搭理它。
顺着宿主的目光,它看见了宿主露在袖子外的半截手臂上的那只眼睛。冰冷,却能令人心中的念想无限放大。
那东西在宿主身上寄生这么久,终于忍不住要对宿主下手了。
暗黑的瞳孔多了一抹鎏金色的花纹,嘴角缓缓上扬,她嗤笑一声,也不过如此。
她所想的,不过是在此刻想见故人一面。而这东西织造的幻境,还不如她自己编织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