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昏迷中的叶霜君依然蹙着眉头。耳边断断续续的哭声挥之不去,她猛然惊醒,白色的病房里,躺着的人是她自己。
胸口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讨厌医院,举目的白似是在嘲笑曾经的她有多么的无能为力。
宋栩抱着少年的书包,脑袋困倦得一点一点的。等清醒过来时,病床上空无一人。
人呢?
“小叶!”
他顿时有些焦急,少年不止手上有伤,医生还说她的肋骨断了一根,需要好生调养。
找了一圈儿,终于在医院的花园里看见了少年。少年冷漠的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双眸厌世而孤寂。周遭人来人往,少年却像一头在深海里沉沦的鲸鱼,连阳光也被他所拒绝。
这一刻,宋栩知道,在少年身上一定发生了他也无法想象的痛苦。
少年抬起了眼睫,眸里晦暗的光看得令人心惊。
“你知道世界上有神明吗?”
“也许我没有资格去恨,神给了我一线生机,我应该感恩戴德啊。”
“对不起啊,我太弱了。”
“我下次会做得更好。”
少年喃喃自语,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可把宋栩吓坏了。
他可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世界上要是有神,麻烦先让他中个五百万的彩票好么,他保证天天去烧高香。
神是没有的。
他身边有两个精神病患者倒是真的。
愁死了!
少年缓缓上扬唇角,突然绽放的笑容宛若在暗夜里盛放的昙花,纯白无暇,摄人心魄。
宋栩呆了,他看见一旁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惊艳得嘴都斜了。
“宋栩,我饿了。”
少年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迟钝的点了点头:“哦哦,好,哥去给你买吃的,你快回病房休息。”
他心下一喜,少年还能想着吃东西,情况应该还不算太糟糕。
“我不想在医院待着。”
“那可不行,你这没有十天半个月,哥也不敢让你出院啊。”
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儿,年轻不打紧,老了可有他后悔的。
少年冷酷的盯着他,显然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估计他前脚走,少年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医院,这事儿叶霜君这头倔驴做得出来。
“这样吧,我带你出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就要乖乖接受治疗哦。不想在病房里住着,哥就陪你在花园里散散心?”
“好。”
少年一点头,宋栩高兴极了。
没想到冷冷清清的少年,意外的好哄。
“我背你吧?”
少年的肋骨,可是断了一根呢。
他一声不吭的,也不喊疼。
越这样,越招人心疼。
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轻如羽毛的拍了两下。
“别什么都自己扛,你这个年纪就该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别一天耷拉个脸,多少喜欢你的小姑娘都会被你给吓跑了。”
“快上来,哥背你去吃饭。”
他蹲在少年身前,这医院不算偏,走个几百米便是美食街。和少年吃过几次饭,这家伙看似不挑食,其实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挑剔得很。不喜欢吃的菜,是一口都不会吃的。
良久,久到他蹲在地上的腿都麻了。
他正欲回头,背上便多了一道重量。
少年比他想象中的要轻很多,清冷的气息比白雪浓烈,比青松要寡淡。 他无法形容这种味道,就像深秋的树林里,片片青黄的落叶铺满了草地,美丽的残阳洒下最后的余晖。
“小叶,你要吃什么,喊我停下来就是了。”
他走得很慢,很稳,生怕让少年伤上加伤。
“嗯。”
她枕在宋栩的肩上,眼眸半阖,望向遥远的天际。
希望,是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这一点,她很早就明白了。而今日,她知道连神也不可以。
笑容从她的脸上隐去,真正要做的事,神也应该要一无所知。
宋栩背着少年从街头走到街尾,除了中途少年如一只幼犬般在他的背上蹭了蹭以外,一直没什么动静,似是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绵长的呼吸告诉他,少年的确是睡着了。
算了,大不了从街尾再走到街头。
少年难得睡个安稳觉。
他还记得在病房里昏迷的少年,孱弱又痛苦的神情瞧得人揪心。
睡了两个多小时,她才有了些许精神,睁开眼,她仍在宋栩的背上。
宋栩背着她,速度像只蜗牛一样,他小心翼翼的避开行人。他长得很高大,从外表看像个身形俊朗的保镖,只是脸上总是挂着一抹傻气,倒像只看家护院的大金毛。
“你背着我走了几遍?”
他这头发染成金色就更像了。
“三遍,啊,你醒了啊。”
可算是醒了,他觉得他的手酸得估计截肢他都不会感觉到疼痛。
少年再怎么轻,背久了,也跟座大山似的,越来越沉。
“就那家吧,可以放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