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这两个字，赵姬说得是因为她是秦王亲母，但他一个侍从却万万应不得。

赵姬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笑着招手示意宫人把火盆挪近一些，一把将枕下的锦缎丢进去。

内侍就这么冷眼旁观。

直到锦缎烧到一半，赵姬才指着锦缎，在烈烈的火光中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内侍没有回答，恭敬的侍立在一边，如同一座雕像。

赵姬最恨秦人的这般模样，嬴异人是这样，那个孽障也是这样，满宫好似就她一个活人一般。

不过没关系，赵姬如今心情颇好，自问自答道：“这是先王留下的信件。”

在赵姬得意的目光下，内侍终于惶恐起来，不顾燃烧的火焰，伸手抢救出已经被烧焦一半的锦缎。

“你！”

内侍捧着锦缎，却无可奈何。

秦王亲母，就算是已然母子离心，也不是他这种下人能折辱的。

找来锦盒装好绸缎，拱手告退“太后所行，奴必回告知大王。”

赵姬冷笑，“去告啊，哀家倒是要看看那孽障能如何！”

可惜侍从没有一个人对此做出回应，好像一群死人。

赵姬看着内侍离开的方向，突然就恍惚了。

人总会美化记忆，尤其是许久未见的至亲，她的弟弟，在那封信里。

当年嬴异人离世时留下这封信，她这才知道嬴异人为什么会在一众舞女中选择她。

她的弟弟，公孙轩，拥有让嬴异人侧目的才华，不惜以长子为引也要把人引回秦国。

信中要求秦王必须想方设法请长孙轩入秦。

当年若是没有听信吕不韦的谗言，藏起这封信，弟弟入了秦，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弟弟啊……

“阿姊，你先吃，轩儿不饿的。”

稚嫩的童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这是她听到弟弟说的最后一句话。

赵姬伏在床上，再没有一丝力气。

真没想到啊，生命的最后她记忆最清晰的竟然是弟弟……

大秦太后，逝世。

赵姬的状况每况日下，屋内侍从早有预料，行动有条不紊，丧钟敲响，咸阳宫的众人除了还受太后庇佑的嫪毐余党，皆松了口气。

终于是死了。

嬴政听到丧钟后停下手中的政务。

她……死了？

内侍穿过匆重连廊，丧钟声并未阻挡他的脚步，很快来到大殿内。

将锦盒奉上，低眉顺眼把事情阐述了一遍。

嬴政随意拨弄这团灰，隐约间是能辨认出先王的字形。

“吾儿……，公孙……，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