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灼并没有和二人一起回城门,他在京城徘徊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回世子府。
这些时日,时清灼不是在城门帮忙就是回太傅府,所以府内的一切大小事宜也交由刘叔打理。
“殿下,您今日怎么有空回府了?”刘叔慌忙迎了上来,却见他脸上红肿,心底不禁焦急了许多。他迅速遣散了府中的众人,又回到时清灼身边。
“刘叔,你说,我父王他们真的没想过后果吗?”
他带着时清灼来到正厅里,期间担忧的双眼从未离开过时清灼。扶着他坐下后,又为他斟了杯热茶。
他没有回答时清灼的问题,像是没听见,亦或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殿下,你的脸?”
“无事,不必在意。”他空洞的摸着自己的脸,再次问道:“刘叔,你还没回答我,我父王他们想过后果吗?”
新年已过,年味都被战争的恐慌带走。世子府高挂的灯笼还未取下,池中的锦鲤依旧活蹦乱跳,溅起一颗颗珠露,又死沉沉的落在岸边。
这仿佛是府里唯一的动静,正厅里没有人说话。刘叔顿住了手中的动作,却仍旧不敢开口。
半晌后,时清灼自嘲笑道:“毕竟也是筹备了多年的计划,不确保万无一失,怎敢贸然行动呢?”
话音落下,再次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府里的其他人都干什么去了,今日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终于,时清灼还是没能克制住心中的情绪,只听见一声碎裂的声音,刚才的热茶铺洒在氍毹上,还氤氲着热气。
时清灼并不想在刘叔面前发脾气,但这段时间积压的情绪使他喘不上气。他就如坠入深海,想要拼命探出头呼吸,可周围全是抓不住的水。
“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他们强行征用百姓,害死了那么多人,可最后却还顶着百姓的名义挑起这场战争!他们每日除了悠然享乐还在乎过什么,野心?权利?凭什么最后都要我来承担!”
他爆发了出来,他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想要将情绪再次压制。
“为什么,刘叔?为什么?明明我为两国之间的关系往来做了那么多,明明可以不用挑起战争的,明明不用死那么多无辜的人的。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因为他们的野心,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刘叔本想上前劝解,可时清灼忍不了了,他崩溃了,他大吼着,他咆哮着,积压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出来,如洪水奔腾,难以停歇。
他自认为,只要为了两国之间的安宁,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今日与林氏的交谈,最终的结果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花岳的那句对不起,太沉重了,他承受不起。
“他们都是好人,只有我是坏人。我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我叛国,我遭到淮南所有人的唾骂。”他跪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可我还是淮南世子,我还要低声下气去道歉,去为淮南所做的一切道歉。明明我没有错啊,可为什么我要承受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殿下,您太累了,休息吧。”刘叔跪在时清灼身旁,心疼的轻轻说道:“殿下,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这一场冬,太冷了,太冷了。”
他要成王,他要让战争平息。可这路上,太困难了。看着那么多人死去,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手上同胞的鲜血沾染的越多,他更是无颜面对淮南百姓。若是现在唯一能支撑他继续努力的,也只有白无常了。
是啊,这一场冬太冷了。
他踉跄着起身,情绪来的快,散的也快。唯有脸上的泪痕暴露,无地自容。
“我不会倒下的,我要给两国百姓争取一个安宁的生活。”
时清灼被刘叔搀扶着走到门前,有时他也真想变成一只池中锦鲤,无忧无虑,每日只需要在池中欢愉,就足够了。
“他们输了,却撇下了那么大的烂摊子留给我收拾。太傅,我还是接受不了被人唾骂的滋味,我还是没准备好。”
刘叔心疼的不得了,从小背井离乡,远赴敌国为的就只有促进两国的关系。努力那么多年,最后前功尽弃。
他的世子殿下,从来都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可为什么这样的孩子会被人讨厌呢?他想不明白。
也幸好,让他们遇见了白无常。
“刘叔,谢谢你陪着我。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太傅。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今日的狼狈。”
小时候不高兴,受委屈,只有白无常可以倾诉。现在长大了,虽然还是喜欢向白无常撒娇,却在这种大事上不愿让白无常看见自己的无措。
可一提到白无常,刘叔便找到了一个话匣子,将话题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