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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年方九岁,数月前才经历丧母之痛,现别了父亲,孤身离家,不远千里赶赴京中。
一路舟车劳苦,进府后也不得闲,依次见过诸位长辈,处处谨小慎微,生怕坏了规矩。
可宝玉刚回来,就闹了这一出,又算个什么?
贾玩见此情形,心中极不舒坦。
可他到底人微言轻,场中人都忙着在地上找那块通灵玉,哪怕他进到屋里也根本无暇理会。
贾玩干脆自顾自地移步上前,往黛玉和贾母处走去。
前者正低着头,眼中含泪却强忍不落。
下午在舅母王夫人房中时,她就听闻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兄是位“孽胎祸根”,姐妹们都不敢招惹。
当时她便疑他是惫赖顽童、懵懂蠢物。
可方才初见,只觉其仪容不俗,以为是舅母与姐妹们谦虚之言。
却不成想,应答之间有一句不到,他便犯了浑,直将那什么通灵宝玉摔了,闹出这等动静,叫她该如何自处?
她虽年只九岁,但却是何等机敏伶俐的人儿!
先前老祖宗问她读了什么书,她答“只刚念了‘四书’”,可等她问完姊妹们读了什么书,贾母回“不过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子罢了”,她便立刻懂了。
等宝玉过来,再问她同样问题,她就立刻改了内容,只道:“不曾读书,只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如此一颗玲珑心,见宝玉摔玉,满座皆惊,贾母又一味哄着,根本无人顾及她的感受,叫她怎能不多想?
正伤心委屈之时,忽然感觉有一阵暖风靠近,抬眼一看,身前竟又多一位未曾见过的少年。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看年纪,应当也是一位表兄吧?
不过他的眼神怎么那样温暖?
黛玉正有些疑惑,贾玩便先张口安慰了一句:“别怕!”
声音极轻,在此刻乱哄哄的环境里,二人离这么近都几不可闻。
可黛玉还是听见了,又或许是看懂了嘴型,心里瞬间升起一阵暖流,刚才的不安仿佛都得到了消解。
贾玩现如今能为她做的并不多,说完这一句后,他便随手从桌角暗处将那玉拾起,刚才那样强烈的彩光,旁人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楚。
通灵玉握进手中,却未见分毫异样,仿佛刚才的彩光只是他的错觉。
眼下也不方便细看,只转手将玉递到贾母那儿,同时请安道:“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