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侯道:“可我今年才二十六岁。”
伏奎道:“有一件事能代替年龄。”
沈竹侯道:“哪一件?”
伏奎微笑,不答。
他指着棺材,教沈竹侯推动。
棺材仍牢固,刺耳声不绝。
棺材下的地板已凹陷下去,里面赫然竟是七本剑谱。
这七本剑谱,都是绝世剑谱。
武功愈高,见过的愈多,人便与老时一样了。
凉风习习,枯瘦的老人只是站在洞口,感受风。
这是他最后一次吹风。
衣袂翻飞,人的手已经枯瘦成了骨头。
人望着天边。
伏奎叹道:“你很想和我一样。”
沈竹侯道:“我不想。”
伏奎问道:“你不想?”
沈竹侯道:“人的活法不一样。”
伏奎道:“但你只要来了,结果一定和我一样。”
沈竹侯道:“你曾经是做什么的?”
伏奎道:“一个有名的探事。”
沈竹侯道:“你也遇到了你这样的人?”
伏奎道:“没有,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沈竹侯道:“你如果能死,是不是很早很早就死了?”
伏奎笑道:“那你便见不到我了。”
沈竹侯道:“你就是为了见我?”
伏奎道:“我只想见一个人,也许是你。如果没有你,或许就是西门过了。”
他又道:“只要是人,都会贪图武功的;可一个人越强,就越容易走极端。”
沈竹侯道:“极端的善,还有恶。”
伏奎道:“正是。”
沈竹侯道:“所以你找我。”
伏奎道:“正是。”
沈竹侯道:“可你想过一件事吗?”
他对着伏奎,微笑道:“如果我根本不学那些武功。”
伏奎道:“这不可能。”
沈竹侯道:“我既知道你的下场,又怎可能重蹈覆辙。”
伏奎道:“我现在还活着。”
沈竹侯道:“你活着就可以杀我。”
伏奎道:“不错。”
沈竹侯笑道:“可你一定不想杀我,因为你找不到替代的人。”
伏奎道:“也没错。”
沈竹侯叹了口气,躺在密林之中,抬头看天。
他们还在看天。
这里除了天,就是树。
二人已经看过树了。
沈竹侯道:“我只搞不懂一件事。”
伏奎道:“你说。”
沈竹侯道:“你究竟想害人,还是帮人。”
伏奎微笑道:“害人的时候总要求人,我现在并不求你。只是这次帮人时候,结果却是坏的。”
害人的时候,就是求人的时候。
杀人时也是求人时,求着对方动手。
沈竹侯道:“我现在知道了。”
伏奎道:“嗯。”
沈竹侯道:“你现在要去哪?”
伏奎道:“天边,或者这里。”
沈竹侯道:“咱们就在天边。”
无论什么人—杀人的凶手、残暴的统治者、多情浪子、无情书生,他们都在天边。
春风,但是冷风。
冷风阵阵,人坐在棺中,长发翻飞,衣袂舞向天空。
长发已全然掉落,散向远处。
他的人已凋落,乘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