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玉门关,半部河西史。
从那个胸怀天地,文治武功的汉武帝开始,从那个传奇千古的少年将军霍去病开始,初战封侯,封狼居胥,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而后便有了这座丝路第一关——玉门关。
这座边关小城,便也成了汉土与西域的分界线,西出玉门,便不再是大汉的土地,玉门之外,便是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的蛮荒。
当然了,如果宜居的话,咱们的少年冠军侯肯定早就给打下来了,文韬武略的帝王,加上开疆扩土的将军,这种满配的组合堪称无敌,又有谁能抵挡呢?
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的冠军侯早早便完成了使命,只留下了一段令人扼腕唏嘘的传说。
不过,这座流转千年的四方小城,伴着终年呼啸的朔风,四季不绝的黄沙,已为他唱了两千年的赞歌。
唐时的玉门关,因需联通西域广大羁縻州的原因,其战略地位更是远超两汉,是大唐控制西域、抵御外敌的重要防线,扎根异域的北庭、安西两大都护府,与关内枕戈待旦的精锐铁骑,共同创建了这虎视西域百族的大唐盛况。
落日时分,玉门关前,一如往日般人声鼎沸。
有赶着货车骡马归来的西域行商,有往来叫卖食水的城中小贩,有三五成群的江湖中人,有驱赶牛羊入城贩卖的各族牧民,或沉默前行,或东张西望,或与相熟的、不熟的互相攀谈,一派热闹景象。
就在这时,落在最后方的一队行商,听到了后方沙尘中,传来一阵疾如雷霆的密集马蹄声,不由地好奇回望。
过了片刻,但见远方昏黄的沙尘中,一人三马伴着天地间席卷的黄沙,随着马蹄声的逼近,轮廓也逐渐清晰。
马是身高体长的枣红色高头大马,比寻常的马匹要高壮大半个头,浑身散发着狮虎一般的彪悍气息,那高高昂起的头颅,犹如王者驾临,随着它的靠近,商队中拉车的驮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温顺地垂下头颅。
马上的骑士同样高大雄壮,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仍着一身单薄的红衣,瞧那样式,却似大唐边军的里衬,头戴帷帽,脸裹纱巾,却是看不清面目,右腿边的鞍上挂着一个皮套,里面插着几根沉重的标枪,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器械。
但随着他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连风沙都难以消散的淡淡血气,似乎整片天地的温度都下降了三分,令人汗毛倒竖。
这一人一马的身后,还跟着两匹无绳牵引的驮马,稍微懂行点的都能看出,这必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军中良驹,左边一匹背上放着甲具、干粮、水袋等杂物,右面的那匹马背上,干干净净,仅斜放着一柄看起来就相当沉重狰狞的长杆大刀。
这样诡异的组合,不得不令排队入关的大小商队纷纷侧目,脚下也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似乎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人声嘈杂的入关口,随着马蹄小步的踢踏声,鸦雀无声,就连两边焦躁的骡马、骆驼,也乖乖地安静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关城上守卫的十几名士卒,随着来人的靠近,额头微微冒汗,本能地握紧手中的戈矛,哪怕此时两者之间,仍有几十丈的距离,一只手扶在腰间的号角上微微颤抖,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关下那逐渐靠近的一人三马,不敢有一丝放松。
哒哒、哒……
声音并不大,也不刺耳,而城门口检视通关文牒的队正,却觉得浑身冷汗淋淋,身上坚固的甲胄,腰间锋利的长刀,身边默契的袍泽,似乎并不能带给他多少有用的安全感,没有直面过这头人形大虫的人,永远也不会懂,那种面对天敌般的恐惧与无力。
看着在自己身前一丈外翻身下马的大汉,落地的瞬间,似乎连坚实的地面都抖了一下,而他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