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眸光越加深沉凝重。
相视片刻,初宁的不安加重,难道赵姬对自己的厌恶还有更多的原因?她问道:“怎么了?”
嬴政终于有了动作,他一个箭步冲到初宁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不要离开我。”
初宁疑惑到了极致,她伸手抱住嬴政,靠在他的肩上,在她耳边温和安慰道:“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啊。”
嬴政不说话,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将初宁越抱越紧。
初宁动弹不得,颈窝里慢慢感觉有点点滴滴温热的水,瞬间如闪电触到心底,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嬴政竟然在哭!记忆里,她也不过只是在那两次国丧才见到了嬴政的眼泪。那一刻,初宁眼中也莹然有泪,她轻轻抚着嬴政的后背,柔声护惜道:“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的细雨早已停了,阳光重新明媚起来,却无法照亮嬴政阴沉毫无生气的脸。他的声音哽咽嘶哑,低沉得如同深潭最低处的暗流:“那天我在大郑宫见到太后和两个小儿在逗乐,你知道那两个小儿是谁吗?”他颓丧地笑笑,透着无尽的自嘲与凄凉:“那两个小儿是太后和嫪毐生的虐种。”
初宁立时震惊到了极致,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惊骇慌张漫过她的喉咙,让她如同淹没在波涛之下,张着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嬴政松开初宁,他抬起神色阴郁的脸,泪眼凄惘地深吸一口气,握着初宁冰冷的手愤恨道:“嫪毐假受腐刑,剪眉除须以宦官身份入侍太后奸通生子!甚至还在外妄称我的假父攘权夺利!我誓要将他们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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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凉意猛然袭上初宁的脊背,她低声道:“可太后始终是你母亲,她…说不定只是一时糊涂,且…”
“她算什么母亲!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父王,背叛我!她算什么母亲?”嬴政是恨极了,他使劲握着初宁的手,但这点伤痛于此刻也比不过初宁心中的震动。
“我的仲父、弟弟、甚至是我的母亲都背叛了我!”嬴政的瞳孔蓦然收紧,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他紧紧抓住初宁的肩膀,“我只有你了!宁儿,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就像我们幼时那样?”嬴政一直觉得自己是无坚不摧的,无奈那些他一直相信和终于卸下防备敞开心扉的人都给他致命一击。
这样失态的嬴政,就算是初宁,也是从未见过的。若不是悲苦无望到了极点,一向冷傲稳重的他绝不会如此。心里猛然袭过一阵揪心的疼痛,初宁将此刻如同婴孩般脆弱的嬴政抱在怀中,轻轻安抚着他的头发,哽咽着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嬴政软弱地靠在初宁怀里,“小时候在赵国,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回到了秦国,回到了父亲身边,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宁儿,我真的很害怕,连母亲都离我而去了,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无坚不摧,没料想,末了竟是最亲近的人给了他致命一击,在瞬间心无所依。
初宁紧紧拥着嬴政,竭力稳住气息,一诺无辞道:“我会永远陪着政哥哥的。”眼泪跟着话尾不可抑制地涌出来,他是九五之尊的君王,可以为众生承担起无尽的责任与重量,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渴望母爱的儿子。
初宁的声音攫住了嬴政的意识,将坠入深渊的他唤醒,哪怕权利争夺互相倾轧亲情全无,还好,身边还有你相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