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似有感触,眼神平和了几许。
初宁跪拜恳求道:“还请大王收回王令召回相邦,让王将军带回成蛟,审问清楚再做决断!”
嬴政凝视她片刻,生冷道:“王令已下,既无错失,岂有收回之理?”
这意思是显然了,初宁怔了怔不由黯然,但仍惘惘不甘地问道:“纵然成蛟有错应当严惩,但大王又何必毫不宽容如此绝情?不肯给他一个亲口解释的机会?大王与成蛟是手足至亲之情,难道也全不顾惜了吗?”
嬴政不容她说完,断然厉声道:“他兵变谋反当我是他兄长了吗?如今我只是不别亲疏,一断于法!”
到这里,嬴政才道出心里话。初宁在心中喟叹,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铁了心认定成蛟谋反,真是难为他在自己面前掩饰了这么久。
心中陡生怨愤,一直凶涌着的百般情绪再也抑制不得,初宁脱口诘问道:“当真只是不别亲疏,一断于法?还是大王早就因为那个讹言而介怀于成蛟,所以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话一出口,初宁便后悔了,她看见嬴政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满是诧愕与绝望,他就那样静默地盯着自己,脸上一片死寂,令人窒息。
嬴政和初宁已相伴数十年,他以为彼此早就心神相交,所以他觉得不管自己怎样,初宁都会理解自己。现在骤然听见她为了旁人如此言语,实在是失望至极!深入骨髓的痛在全身狠狠钻研,恨不得将他撕碎。
嬴政自嘲地笑了笑,语意无比哀凉:“连你也不信我么?宁儿,这不像你。从前我与成蛟有争论,你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可现在你相信成蛟不会谋反,却认定我就是一个会戕害手足之人。”
初宁垂首躲开他追问的目光,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就听见赵高在门外禀告:“大王,林侍卫回来了。”
嬴政正色道:“进来。”
初宁回头看见林晟厉步入,心中惊疑交错。
林晟厉上前递给嬴政一份竹简,又退到初宁身后道,拱手道:“寻夏已被秘密押回宫中,等候大王发落。”
原来他把自己叫来这里,就是要去带走寻夏,好一出声东击西!呵!初宁在心中冷笑,他不仅是不信成蛟,还防着自己。悲伤一闪而过,初宁很快冷静下来,恨着林晟厉问道:“你将她怎么了?你不能动她!”
林晟厉将头深埋于拢手,避开初宁的目光道:“只是寻夏已有身孕,故而我等还未用刑,她便都如实招供了。”
初宁心里猛然一惊,回头愣愣看着嬴政,只见他阅着竹简,脸色顿黑,眼中杀意凛然。
屋外日头已经彻底落下去了,此刻夜色垂垂迷茫,除了寂静还是寂静,仿佛一切都已经被黑暗无情地吞噬。嬴政将竹简丢到初宁面前,竹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如一记闷拳打在初宁心上。
嬴政用手指重重敲着案几道:“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所信所要保护之人!”
不安已经冲破阵线,初宁颤抖着捡起竹简,上面赫然写着寻夏的供词。寻夏是韩王安插在成蛟身边的细作,与韩国里应外合,散布谣言离间成蛟与嬴政,挑起秦国内乱,并嫁祸给赵国,让秦赵交战一箭双雕。而后成蛟领兵出征赵国,怂恿成蛟勾结赵国谋反,夺取王位。
“怎么会?”初宁只觉心口阵阵惊凉发痛,眼泪无声滴落在竹简上。她盯着寻夏的画押,那字迹是成蛟手把手教她用秦篆写的自己的名字。初宁想起寻夏每次看向成蛟时的温柔目光,她分明是那样真真切切地爱着成蛟!可为何真相这么残酷?她再也无法辨别真假,只能凄苦地自问:“寻夏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