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084皆因佟氏

兰笙觉着自己魔怔了，她总是会想起那日夜里在升宁宫喝得酩酊大醉的皇帝。那日夜里，皇帝没了皇帝的样子，像个没吃到糕点的孩子一般，趴在桌上小声哼唧。兰笙以为他就要哭了，可他只是带着哭腔，一个劲儿地嘀咕着，“朕的吏部”、“佟爱卿”、“官员调配”、“人才难得”……兰笙不由得寒心，佟妃之事既出，皇帝最挂心的竟然是朝堂上的政事，真不知这是佟妃的悲哀，还是皇帝的悲哀。

想到这里，兰笙还有些庆幸，多亏自己选择了做皇帝的臣子，而非妾室。否则，既得不到皇帝的真心，还要在母家和皇家之间做桥梁，这滋味真是想想都难受。

身为臣子，兰笙不能一直看着皇帝这样怨愤不甘，只能劝解、安慰。可是皇帝真是醉得不轻，非但什么都没听进去，还拉了兰笙的手，絮絮地说起了他对佟安邦的欣赏。可惜，皇帝再欣赏佟安邦，也无法挽回他中风在床的结局。

兰笙的胳膊被皇帝扯得生疼，只能将炕桌推走，坐得离皇帝更近一些。可是她坐的近了，皇帝却得寸进尺，趴到了她的腿上。听皇帝乱乱糟糟地说着醉话，兰笙只觉得膝头有一阵阵的温热熨帖着。轻轻拍抚着皇帝的后背，兰笙想起了自己曾经搭救过的一个小男孩。

那是个被人牙子拐卖的男孩，仗着身量小、胆子大，从贼窝里跑了出来，因为慌不择路，躲进了兰笙的马车。等人牙子气势汹汹地拦车盘查时，兰笙将他藏在了行李下面，躲过了一劫。人牙子走后，兰笙掀开行李，就看见那孩子用手死死捂着嘴、泪流满面的样子。

兰笙也落泪了，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恐惧，能将一个孩子吓成这样。她将孩子抱出来，那孩子就趴在她的腿上抽泣起来，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裙，浸在腿上的温热让她明白，这就是委屈的温度。

皇帝也会感到委屈吗？谁能让一国之君感到仓惶无助？

兰笙想起了决定自己命运的那个晚上，也许，真的有人能让皇帝心有戚戚焉，所以，皇帝也会怕、会恼、会懊丧、会颓废。抚摸着皇帝的脊梁，兰笙暗想，天子终究也只是人，虽高高在上也有七情六欲；虽为天命所归，却要在凡俗间茕茕孑立。

在这样的皇帝面前，兰笙有点儿惶恐，仿佛她窥测到了天意，而且会因自己的莽撞而得到上天的责罚。她轻声告诉皇帝，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们只要依本心而行就好。

后来，皇帝睡着了。她原想将皇帝扶到床上去，可是走到半路，她便体力透支，将皇帝摔在了地上。饶是如此，皇帝也没有醒，兰笙哭笑不得。思量再三，她在地上为皇帝铺好褥子，盖上被子，然后将酒坛藏到了床上，最后功成身退。

兰笙原还担心皇帝会来问罪，没想到皇帝虽然来了，却没有提起那件事，还为她解开了心结。兰笙觉得自己因祸得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