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处的水滴声敲打着岩壁。燕如烟的手指触到神秘男子锁骨处暗红的锁魂血纹,指尖沾了带锈味的血珠。子母蛊的震颤透过玉镯蔓延至全身,昨夜种入他心口的玉芯正在蚀刻星图,纹路形状与香炉里未散尽的青烟如出一辙。
"火折子。"
男人往岩缝里丢了颗磷石,爆开的蓝光映出洞口新鲜的剑痕。追兵竟能在暴雨冲刷后还找到这里,说明他们的行踪早被算准——或者说,暗处藏着比山神庙机关更高明的追踪者。
燕如烟用银针剔除对方伤口腐肉的动作重了几分。血腥味混着药粉灼烧的焦糊气,让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愈发沉重。当第五根银针扎入气海穴时,男人突然扣住她颤抖的手腕:"都城东市有家古董铺,屋檐下挂七盏琉璃灯。"
碎玉似的火光在他瞳孔跳跃,燕如烟读心术触及那片光芒的瞬间,看到雕花木柜后暗门里陈列的玉玺仿品。那是三年前父亲替太后诊脉时,在御书房见过的密档图案。她喉咙发紧:"李玄璋的私印怎会在......"
"子丑相交时分的更声能盖过追踪蛊的嗡鸣。"男人扯过染血的绷带缠住伤口,墨翎刀在岩壁画出曲折路线,"但若绕道鹰愁涧,至少要浪费三个时辰。"
蝙蝠粪便的酸腐味突然浓烈起来。燕如烟摸到藏在袖中的半卷《破蛊录》,羊皮卷边缘的裂口正对着东南方。昨夜山神庙里的青铜鼎虚影又浮现在脑海,鼎身螣蛇眼珠转动的位置,恰是苏婉寝宫地下祭坛的方位。
"你在害怕。"男人忽然倾身逼近,血腥气扑在她耳畔,"怕发现令尊真正的死因?还是怕自己根本担不起燕氏遗孤的身份?"
银针擦着他颈侧钉入岩壁。燕如烟腕间玉镯与岩层深处的某种共鸣突然加强,读心术失控般刺入男人识海——滔天血海中浮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映出的女子面容竟与自己有八分相似。棺内伸出的锁链缠满符咒,末端拴着刻有陆氏族徽的镣铐。
"放肆!"
她的喝斥撞在洞壁激起回声。岩缝渗出的水珠坠在锁魂玉芯上,血丝突然疯长成藤蔓缠绕两人手腕。男人低笑时胸腔震动牵动伤口,血滴在玉镯表面绘出半幅星图:"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永远躲在医术背后当个济世菩萨?"
潮湿的水汽凝成白雾漫过脚踝。燕如烟后退半步抵住冰凉的岩壁,母亲临终前被铁钩扯碎肋骨的幻象与陆毅颈后紫鳞重叠。当男人拽过她的手掌按向自己心口,玉芯灼烧的剧痛中混杂着三百年前某场祭祀的碎片——着凤冠的皇后将发簪刺进巫女眉心,簪头螣蛇纹与苏婉额间朱砂痣分毫不差。
"寅时三刻前必须动身。"男人掌心的厚茧磨过她虎口,"那群疯狗在用活人血饲蛊,多耽搁一刻,皇陵底下的尸傀就多苏醒百具。"
腐叶的霉味被突如其来的穿堂风搅散。燕如烟抽出插在发间的银簪劈向岩壁,迸溅的火星照亮暗河对岸晃动的鬼火。十七个心跳声正在逼近,最前方的步伐带着她熟悉的金石脆响——那是陆毅豢养的药人脚踝系的青铜铃。
"兑位七步有暗流。"她的银针在水面划出卦象,"但若借水遁,你肩上的鸩毒......"
话音未落,男人已扯着她跃入刺骨寒流。锁魂玉芯遇水绽出血色荧光,照亮前方狭窄的甬道。游过第九道弯时,燕如烟突然被拽向右侧支流,凸起的钟乳石划破袖口,藏在暗袋的犀角香囊漏出几粒香丸。
"屏息!"
男人挥刀斩断暴涨的水草。香丸遇水溶解的瞬间,追击者的惨叫隔着水波闷闷传来。燕如烟在浮出水面换气的刹那,看到后方水域漂起大片翻着肚皮的毒虫——陆氏秘药对蛊虫的吸引力,果然比她预估的更致命。
晨曦穿透洞顶裂隙时,他们终于爬进藏着暗道的石穴。燕如烟擦拭银针的手忽然顿住,男人后颈新渗出的血珠里混着荧蓝碎屑——是苏婉特制的离魂散,中此毒者会在月圆夜变成听命于施毒者的傀儡。
"还有两个时辰。"她碾碎怀中药丸敷在伤口,"若是赶不到城隍庙......"
"那就把解药涂在弩箭上射回来。"男人闭眼倚着石壁,墨翎刀横在膝头,"比起这个,你不如算算李玄璋在城西布了多少张网。"
药粉灼烧皮肉的滋滋声中,燕如烟忽然抓起他的左手按在岩壁某处。玉镯与石壁内嵌的青铜板共振,浮现的星图与他们掌心锁魂血纹拼合成完整阵型。当第七颗星辰亮起时,暗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
"走乾门。"她拽起男人冲进突然开启的石缝,"三百步后有燕氏旧宅的......"
利箭破空声打断后续话语。男人旋身将她护在怀中,箭簇擦过他肩头时爆开的毒雾染蓝了半边衣袖。追击者的狞笑贴着石壁传来:"寅时末刻,该送燕姑娘去和父母团聚了!"
暗河尽头的微光骤然被黑影遮蔽。燕如烟反手甩出银针阵的刹那,听见男人在耳畔低语:"记住,苏婉寝宫地砖的螣蛇眼珠要逆时针转三圈......"
追击者的铜笛吹出摄魂音,最后半句话被狂涌而入的蛊虫振翅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