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默然半晌,随后站了起来,而白无一也感到被拘束的身躯忽然一松。
漆黑的火焰终于平息,或者说,也许只是白无一看不见它们了而已……刚刚被检查时,他就有一种感觉:这些火焰并不是被那些仪器点燃的,它们,是暗疾的象征,而诊断仪器的本质工作也便是让这些本就存在的暗疾暴露在人眼前罢了。
就好像许多的小病小灾,平日人与其共处着,虽然饱受其扰,亦不甚在意,但放到医生面前,用一些仪器量化以后,人才会发现:原来自己身上早就有了这个隐患、那个隐患。
那佛陀缓缓朝外方走去,白无一本来不想跟随,却见后方诊室崩塌为墨,漆黑一片似乎又要将他吞噬,他并无自保异能,又未得到专家组指导,便不敢停留,只能跟只羊一样被赶了出去。
医院的走廊上堆满了病人,大多死死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偶尔也有几个中年人围着一个病床,大声讲着方言很重的话,张强的方言已经很重了,但白无一勉强还能听个一二,这些人的口音,他是真一个字都听不懂。
于是,只能觉得他们确实吵闹,可仔细一看,这些人谈话的对象却又真的是些老人或者孩子,老人耳背,不大声当然听不到,孩子本身就喧哗,但由于年龄,也不好怪罪。
“这些还能有人谈话的,其实还算不错。”
佛陀对白无一说:
“真正最艰难的是那些无人问津的老人,若是年轻人,少有人看望也无碍,可若是老人,便当真是沉默着一点点在床上腐烂了,对那些人来说,听着这走廊上别人家的热闹,恐怕也已经难得吧。”
说着,他们身前便推出两辆床车,佛陀带着白无一止步,等这两床通过。
这两车在一门口相遇,理论上会造成堵塞,但也许是因为此处是虚非实,两辆车就这样迎面相撞,然后迅速相融,一瞬间身影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进门的床上人盖着蓝被单。
出门的床上披着一层白布。
白无一沿着那床往这房间里看了一眼——是个集中管制的大病房,理论上来说,这里甚至不该有太过情况紧急的病人。
医院的一条走廊、一处集体病房,就汇聚了人间的酸甜苦辣。
“生死离别,到底是少见,大多人在此,终究,是迟迟受病痛折磨。”
待二车消失,佛陀便继续往前走,直到来到一个单独的病房,看了看门牌,旋即轻车熟路地推门进了去……
“然而,一切必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