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苏将双手拖出来的大面积阻燃布打开摆放在船尾,大概有六平方米,可以有效将火焰与船体隔开,以防烈火发怒吞噬整艘船只。
司徒和箫昊从楼下背来两捆柴,手拿着松枝和一些碳煤,用这些焚烧一具尸体绰绰有余。
箫飒呆愣地看着司徒和箫昊卸下背上成捆的木材,然后在助燃布上把干柴像金字塔的结构一样垒起来,梅苏往底层放入所有煤炭,中间是空的而顶部也不封顶,以便空气流通助长火焰茁壮。
他们很快拍了拍手,又搓搓手,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箫飒的不情愿让他们甚是无奈。
“箫飒,把与非放到中间吧!”梅苏说。
“不!”箫飒张开嘴巴大喊,他的手把与非抱得更紧了,指甲快掐进她冰冷的寒雪肌肤里。
“箫飒,你是有苦衷。难道你不让我们一起送她吗?难道你不想让她得到该有的归宿吗?灵魂超过时辰,死者是上不了天堂的。”箫昊的话难以自圆其说,地狱的人是没有灵魂的。
箫飒藏在额前发梢下浓密的黑眉毛皱了皱,好像两朵狗尾巴草缠绕在一起,他微张嘴,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嗯”字发出来了,这肯定的回答需要多大的勇气,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箫飒站在凳子上,把与非的尸体缓慢地送入柴间的通道,旋即抢过箫昊手中刚燃起的火把将火点燃了。
他受不了就这样睁眼看着与非渐渐消逝,他走到船与海的栏杆间把头弹出海水上方,把手中的火把扔到海里,遇水的火把长长滋了一声,冒了几缕青烟就再没动静了。
懊悔的泪水止不住,泪珠似颗颗泥丸砸向海面,箫飒能听见声音,绝对能听见。他想与非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单是她亲切摸他的头这个动作就让他愁肠百结,何况这两年里还有许多其他更亲密无间的举动,她就这样走了吗,像火把一样冒了烟就走了吗?他问自己,她就这样走了吗?没有告别走了吗?她不诚信,她到底走没走?
春风吹来,熊熊大火趁机直蹿三米高,火红火红的火烟像在跳舞,把与非雪白的肤质烧成乌黑再慢慢碳化,直至分不清木灰和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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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柴烈火,毕毕剥剥作响,烧得箫飒脑袋焦灼,周遭的空气都太焦灼了,他很怕自己受不了,他很怕自己会一头猛扎入海。
火持续燃烧了三个多小时,他们就那样站了三个多小时,箫飒背对着火痛彻心扉了三个多小时,他回顾着与非对他做的一切调皮的举动,心的疼痛一刻都没有停滞。
她用手指刮他的鼻子这个动作,回顾起来,她的手好似擀面杖,要把他傲拔的鼻子擀成面皮;她帮他剪指甲,回顾起来,那一刻仿佛是她把所有来自他身上的多余东西一股脑统统剪掉了,可如今他好像就失去了很多,所有的痛苦和狼狈都留下,就像没有修剪过的指甲。
助燃布上只剩一堆灰烬,黑色的与白色的,人体被火燃烧之后只剩下一堆粉末。箫飒说过他要留下应与非的骨灰,于是司徒莫测卷起他的鸡毛掸子往助燃布上一扫,与白粉分离开来的灰尘漫天飞舞,像是朵黑压压的云。
他看见,头顶的灰尘组成了应与非惊才绝艳的甜美笑容,一个十八岁女孩的笑脸真好看,箫飒傻傻地笑着。
不解风情的春风一吹,灰尘们的排列不再有条不紊,美丽的笑容好似与非的腰部被吹垮了,随风远去,他想追逐某粒灰尘,可他追不到也抓不住,哪怕只是一粒。
箫飒跪在助燃布上声泪俱下,布上剩余的颗粒是与非洁白无瑕的骨灰,他用手一捧一捧的举起又随风飘逝,泪水滴到骨灰上,它们团结抱在一起形成了一小团一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