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因为扶着阿丽,她左胳膊的外侧的皮都被擦掉了,鲜血隐隐渗出。那伤口在她黝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可云姐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灾难来临的那一刻,阿丽也看清了,云姐这个平日里 “刀子嘴豆腐心” 的好大姐,此刻是多么的可靠。等两人相互搀扶着出来大厅,她们的脸上已经成了 “黑包公”,那是被浓烟熏染的结果。两人正大口喘着气,突然听到一阵喊声。
她们二人回头望去,只听到有人在喊:“贺老四不要跳楼!贺老四别犯傻!” 原来是纵火者贺老四在点燃衣物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他逃至商场六楼,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贺老四的头发乱如鸟巢,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不知是被烟火熏染还是泪水冲刷的痕迹。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绝望,犹如深陷黑暗深渊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困兽。他的嘴唇干裂,嘴角微微抽搐着,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他站在那高高的楼层边缘,风呼呼地吹过,他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可他却浑然不觉。他就像一座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了。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
“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啊?” 贺老四突然大喊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他想起自己刚涉足服装行业时的雄心壮志,东借西凑 50 万时对家人的承诺,那些画面像刀一样割着他的心。
“那时候我怎么就那么傻,以为能轻松赚钱呢?” 他苦笑着,笑声在寂静的六楼显得格外刺耳。他想起和批发商谈判时的情景,自己是多么的自信满满,觉得只要拿到独家代理权就一定能成功。
“这两年,我没日没夜地干,为什么还是失败?”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那堆积如山的 30 多万库存,每一件衣服都像是在对他冷笑。
他曾低声下气地求批发商退货,那时他几乎是哀求着说:“您就行行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些货根本卖不出去啊。” 而批发商只是冷漠地回答:“这是你自己的事,当初的协议你是你亲手签订吧。”
贺老四站在那六楼栏杆的边缘,风肆意地扯着他的衣衫,像是要将他这具已然摇摇欲坠的身躯一同卷入无尽的虚空之中。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起初只是微微的颤栗,可不过眨眼间,那抖动便如同深秋里被狂风猛摇的残枝,愈发剧烈,几近失控。双腿仿若被灌入了千钧重的铅液,每挪动一分一毫,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脚底与地面的摩挲声,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沉重而悲凉。
回想起往昔,孩子那满是童真与期待的眼眸,每日清晨都眼巴巴盼着能有学费,去追逐校园里的知识之光,可如今,因着自己的莽撞与失败,那求学的希望之门正缓缓关闭,他仿佛能听见孩子心底委屈的啜泣声。而家中的妻子,曾经温柔浅笑、与他并肩共担风雨的伴侣,如今只剩满脸的怨怼,言语间的冷嘲热讽,像一把把尖锐的冰碴,一次次扎进他的心窝,将往昔的温情戳得千疮百孔。家庭重担本就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未曾想,一头扎进的服装生意,这个他曾满心期许能扭转乾坤的 “救命稻草”,却成了将他拖入深渊的恶魔。入行时的好大喜功,被奉承迷了心智仓促拿货,对行业门道的懵懂无知,让他在复杂商海的惊涛骇浪里瞬间翻船,赔得血本无归,债务如山般堆积。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得仿若破旧的风箱,每一个音符里都满是对生活彻骨的绝望。在这死寂的绝境之中,突然,像是被心底深处某种决绝的力量驱使,他的眼神瞬间凌厉、决绝起来,犹如困兽做着最后的困斗。那沉重如铅的脚,一寸寸抬起,带着赴死的悲壮,缓缓跨过了楼层边缘冰冷的防护栏,整个人悬在了半空,狂风呼啸着,似在为他奏响一曲末路悲歌,而他的心,在坠落前的这一刻,却又被对家人的愧疚、对往昔的悔恨,狠狠撕扯着,痛苦与决绝在灵魂深处疯狂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