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云慕的种种过往交集，艾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而且这小子还真就专挑硬核桃捏，捡最难的副本打，那些烙印在别人身上，让人退避三舍的家世背景，他似乎从来都没在乎过。

命运之所以神奇在于人心，顺意就命中注定，违心则命不由天，只惊讶片刻，艾雷便不知不觉下颌一松，露出大舅哥般憨直的笑容，沉稳如常。

简衡宇眼见这转瞬间的情绪变化，直以为是艾雷为刚才将那异国青年作比苍蝇、臭虫的自嘲，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奇怪的是......相比他母亲这样堪称显赫的家族，他的父亲是谁却很神秘，这对一位从政的女性议员来说并不常见......”

“私生子？”

“应该不像，他母亲的家族历来严谨，历史上都没有听说出现过私生子。”

此时艾雷已然没了探人底细的兴趣，晒然轻笑道：“呵呵呵，不管他了，反正我会和薇儿说，空了就来协助你工作。”

“元素金属在这次工业博览会上出了些意外，我们正好抓住机会好好宣传，这次罗斯联邦对我们新推出的‘前锋’机甲很感兴趣，不论最终批文怎么样，该做的事情还是坚定做下去。”

“我明白，虽然军方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一些安保公司已经有少量的订单在执行，我相信只要罗斯联邦的外贸订单搞定，由此带来的羊群效应一定会让这款‘前锋’机甲大卖。”

说到工作，简衡宇立马切换进角色，握拳坚定道：“根据市场反馈的数据，‘前锋’机甲的关注度指数在工业博览会后，达到28.3%的高位，仅次于元素‘征服者’的31.5%，这是我们与元素在这项数据上最为接近的一次。”

“不得不说得感谢一下那位劫匪，要不是他提供这么好的素材，我们的宣传片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虽然‘前锋’的外型并不出众，但是一句‘美人在骨不在皮’已经深入人心，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没有什么能比一位靠机甲纵横星际的悍匪现身说法，来的更让人信服的了，可惜啊......”

简衡宇重重一拍大腿，忿忿不平，生意场上速则乘机，迟则生变的道理无需赘言，一次完美的宣传却无法加以利用，会是多大的遗憾。

何况这次面对的还是元素金属这样的庞然大物，若无契机，莫说艾氏工业，全星域任何一家工业企业，都生不起挑战之心，更无一决之力。

然而出乎简衡宇的意料，艾雷今天并未流露出和他一样的情绪，相反沉默不语，单手托着下巴眼角修长。

因为事涉装备部和元素金属，这届工业博览会被最大程度弱化了影响，尤其是那些指向明确的猜测，更是被媒体严格限制，并没有在普通民众间掀起太久波澜。大众也确实对这些无关切身利益的叙事兴致缺缺，但是那场“前锋”与“征服者”的对战，夹杂了太多意外、混乱与惊喜，还有俊男靓女、星际悍匪这些最博人眼球的字眼，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人们的好奇心。

艾氏也趁此制作了相当有针对性的“前锋”机甲宣传片，配以“美人在骨，君子在志”为主基调的宣传口号，引来机甲发烧友逐帧的分析与评论，一致认为抛开疑似悍匪“雅盗辉”的个人能力，“前锋”机甲的核心性能并不弱于“征服者”，更在装甲耐用性、整机经济性上，大大优于元素金属推出的“征服者”。

小主，

一时间有意采购者众，但机甲毕竟是军用装备，再好的性能也不是想买就能买，不仅价格昂贵，更受各国严格管控，这才有了与装备部的龃龉不合。而艾氏工业等来的除了遥遥无期的审批进程，更是突然加重的星域制裁，明眼人都清楚里面必然有加蓬帝国的影响，至于有没有元素金属则不得而知。

这些都是彼时深陷前进星的云慕无从知晓，更无力相帮的。

而艾雷此时想的正是若没有这次前进星战地之行，云慕又怎么有说动两位战区司令的能力，前情后事历历在目，这位多少也染上神秘主义行事风格的艾氏太子爷再度神秘一笑，悠然道：“等着吧，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若在平时，简衡宇一定夸上一句老成持重，颇有乃父之风，但现下内忧外困，老艾总都追问过几次批文的进展，他不知道艾雷的自信何来，就这么有把握能拿到批文？

“小艾总，昨晚那两位可都是有能力做些手脚的人，相比南北两位战区司令，冷将军对装备部的影响恐怕会更直接一点吧，而且冷傲可就在装备部，更别说秦少尘身后站着的那位，那可是有可能接任的大人物啊。”简衡宇苦着脸，越说越像泄了气的皮球，与艾雷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

艾雷默默走到窗前，视线穿过楼宇间隙，远眺那处秋日里依旧绿意盎然的所在，一幢幢古朴的建筑点缀其间，那里便是整个共和国真正的中心，适才简衡宇口中的那位大人物，此时此刻或许就在其中的一间办公室，决定着无数人或事的命运，悄无声息。

“你相信命运么？”阳光下自适应玻璃颜色渐深，艾雷看着倒映的自己喃喃道，然则房间只有两人，仿佛也是在问身后这位行政大区负责人。

宿命一说之于龙炎人，犹如儿时对着纸飞机嗬出的那口气，明知没意义，却谁都持着一份美好愿望看破不说破。简衡宇同样不会断言这些饱含人心喜乐的东西一定不存在，但具体到眼下复杂的事务层面，总不能坐等命运之神降临，那和投子认输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时间搞不懂艾雷言下之意，简衡宇斟酌着说：“我相信，但更相信命运需要自己去改变。”

艾雷只背身笑了笑，他知道这位自己信任的大区总经理不会明白，他口中的命运和坐以待毙无关，而是与云慕相关的那些不得不让人惊讶的巧合。

从高处俯看街面，人群渐渐熙攘，举目再望向天际，首都星繁忙的空中航道，各型空艇、飞舟安静而有序划过，每天不知要迎来送往多少星域公民。

这样的场景本司空见惯，但落在此刻静下心来，发觉真的只能耐心等待的艾雷眼中，却是另一番唏嘘喟叹，只共和国就有近百亿人口，整个人类星域更是千亿计，怎么就偏偏遇上了。

不仅只是遇上，这个人还救过自己的妹妹，又如总师秦远山所说，是“锋刃”注定的主人，现在更将直接影响着艾氏工业的未来。

对于艾雷来说，从小什么都有，鲜有所求而不得，更无相舍而不能，命运于他实在太过眷顾，便也少有普通人对宿命的百转纠结。但这半年多来，从意识到那个看似平凡的小子应该就是妹妹苦寻的那个人开始，那种科学上叫概率，但又偶然到不科学的相识经历，便是再摒弃宿命论的唯物主义者，都不得不慨叹于命运的神奇。

“我相信这次一定可以度过难关，我不是认命，而是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然后再把结果交给命运。”

收回目光转过身，站在暖阳入射形成的那片光辉之中，艾雷嘴角勾起，挂着一抹此时并不如何应景的神秘笑容，淡淡道：“所谓命运，不就是竭尽所能后的耐心等待么？给自己一些时间，也给命运一些时间，他还没让我失望过。”

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

简衡宇怔怔看着沐浴在光亮中，仿佛被圣光笼罩的小艾总，百感交集却已无比确定这不是玩笑。自加入艾氏工业，老艾总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为他所敬佩，而眼前这位小艾总，顶级商学院学成归来，更为企业注入了开阔的视野与活力。

不问苍生问鬼神，在龙炎人的历史记忆中，从来都含着贬义，怎么也不该郑重其事地出现在艾雷这样年纪的青年人身上。简衡宇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而作为一线事务的执行者，在公司面临困境之时，属实生不出这般在他看来多少有些荒唐的乐观情绪。

然而命运纵使再残酷，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每个人看到的，都是它温情的一面，谁也没有理由拒绝。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三声短促而轻柔的敲门声，这让已经熟悉了这个节奏的简衡宇颇为意外，与艾雷对视一眼，小声道：“是林雨竹......”

艾雷玩味地挑了挑眉，轻轻点头，刚说到玄之又玄的宿命一说，两人便仿佛都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命运顽劣的身影，忍不住相视一笑。

“呵呵......小艾总，命运可就要开始咯！”

“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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