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员们纷纷离开营帐走向工地,准备监督劳工做工。
虽然章程变了,但监工还是有的,只是他们的权力没有以前那么大了,面对这些曾经可以随意鱼肉的劳工,他们却是不敢太过放肆,至少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意打骂。
“唉。”
三三两两地分开后,一个矮胖的小吏突然叹气一声,脸色颇为阴郁地道:
“这差事,不好做了啊。”
一旁的同伴一脸认同地应道:“谁说不是呢,不让打不让骂,还好吃好穿地供着那帮黔首,而且还减少工时,这样下去,这些刁民岂会如以往那般畏惧我等,然后拼死干活?我等没了威严,以后还怎么管这些刁民?”
另外两个小吏也纷纷开口:“那姓陆的不好好在工部衙门坐镇,琢磨怎么往上走,好升官发财,或者像薛大人那样好好修他的道也就罢了,还偏要来这管那些黔首的闲事,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种人,也就一时得势,定然无法长久。”
“也不知道这厮学的是哪门子的学问,什么都不懂,就会坏事,还如此不听劝,当真愚蠢至极!”
那陈公子和苏公子也在这队小吏之中。
听到他们这么说,两人同时冷笑一声,而后接连说道:“等着吧,等那些刁民愈发无法无天,整日只会偷奸耍滑,到时候工期一到,无极宫的工程无法按时竣工,陛下怪罪下来,有他倒霉的时候。”
“到时,一切自会恢复如初,该买燕国公府的龙泉灵石还得买,该怎么管那些刁民还是怎么管,让他嚣张半月,让那些无知黔首再高兴一段时日又如何?”
此时,不只是他们,其他小吏也都抱着大差不差的想法。
来到管辖的地方后,他们也懒得在意这些在新章程下得益的百姓,既然不让他们打骂劳工,那他们就不管了呗,反正这个愚蠢的命令是那位陆侍郎亲自下的,自己是照章办事,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虽然不能发泄发泄昨天赌钱赌输的郁闷,但清闲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就在他们一边这么想,一边优哉游哉地靠在躺椅摇头晃脑的时候,那些明明没有受到鞭挞,而且这两天都吃上了饱饭的劳工们此时干活却格外卖力,挥汗如雨。
或悠闲或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然西沉。
根据陆晨制定的新章程,劳工的劳作时间不能超过四个半时辰,因此,酉时三刻一到,便有几名小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锣鼓。
哐!!
沉闷的响声在整个工地响起。
“下工了!”
嘹亮的号令声随之传入一众劳工的耳中。
听到这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一众劳工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同时站起身,相互对视一眼,眼中能看到明显的喜色。
官府果然言而有信。
一到这个点,立马敲锣下工。
那位陆相公定下的新章程,是真的!
众人纷纷和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将手中的工具按照新章程里的管理制度放到指定位置后,便成群结队地前往无极宫北侧的营地。
那是伙房所在的地方。
此时,营地前,几名负责分发食物的伙夫两侧都摆着两个半人高的大木桶,木桶用一个盖子盖着,里面不断向四周散发出白色的热气。
随后众人规规矩矩地从一旁拿起清洗过的陶碗走到伙夫面前,颇为忐忑地看着不远处的伙夫,卑微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之色。
陆大人说了,以后每天都会给他们吃白面馒头和稠粥,陆大人这样的好官,肯定不会骗他们,所以这木桶里装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一般,当伙夫掀开木桶盖子,将里面的食物的真面目展现在他们面前。
只见左边那不断冒出白色蒸汽的木桶内,果然摆放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虽然这两天因为陆晨发话,营地里的伙食都不错,馒头自然也是有的,但他们都害怕那只是一时的恩惠,因此根本不敢吃完,全都偷偷藏着,反正这么冷的天,放着也不会坏。
每年因为劳役而死的百姓不知有多少,尤其是寒冬腊月和初春时节,不仅要忍受刺骨的寒气侵袭,还要忍受饥饿为官府长时间劳作,因此,从劳役中下来的百姓几乎都会传授子孙一套保命手段。
比如怎么藏食;
怎么在小吏眼皮子底下尽可能省力;
怎么挨打才不会伤及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