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寒天的,樱子脚伤初愈,秦虎本不愿她多走动,可瞧她心事沉沉的样儿,还是别惹她了。向往常一样先进值哨的卡子看看,秦虎挥着柴刀给樱子削了根树枝拄着,然后俩人漫步遛出了谷口。
樱子前头咯吱吱踩着积雪往上走,看看她就要上去东面的山豁了,秦虎正要开口劝停,樱子自己站住了,回头轻轻道:“俺跟老奎叔吵架了……”
“呵呵,那不是常有吗?”秦虎想笑却压住了,他似是听出来了,好像这次是这大妞理亏式的。
“嗯……这回……不一样。”
“那为啥啊?”
“奎叔他……要杀人,俺拦着不让,就吵凶了。”
“杀人?杀谁啊?”
“金…宝!”
“啊,那女人出啥幺蛾子了?”
“也没啥啊……那天…那天俺俩去病房帮忙,她……她高兴了,哼着曲儿扭…扭哧来着……结果,结果那些胡子还…还有咱们的几个弟兄眼就直了,哼,没出息!”
“哦……明白了!”
“俺……俺回去都打她…屁股了,后来就传的满埂子都知道了,老奎叔也听到了,说她带坏了队伍,又嚷嚷说她不吉利,要杀了她……”
“你拦下的?”
“嗯,俺知道她原先不是好人,还害过红儿妹子,可她这阵子挺规矩的,刚拿下老石梁的那会儿也帮过你,俺就说咋处罚也该你回来再定……”
秦虎平静的点着头问道:“贵叔咋说?”
“贵叔喊俺过去,金宝拉着俺不敢让俺走,后来贵叔在咱窝铺门口问俺,俺就说了金宝她也是给逼的没法子了才进窑子的,也是受人欺负的命,咱弟兄们没出息,拿个女人出啥气啊!俺就要等你回来再定,贵叔和奎叔这才不说啥了……”
“哦……”秦虎一屁股坐在了雪坡上,“要是我也要杀人呢?”
“不行!”樱子猛然间露出了原本耿直的性情,然后就看见了月光下秦虎呲着一口白牙在笑,气得轻踢秦虎一脚,“你要杀她早就杀了!人家都急死了,你还逗俺……”说完也跟着坐在了雪地上。
“看得出,你俩女人一起处的还不错。你护着她,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照顾了你这个病号,还是因为她也是个受苦被欺的?”
“都是啊!她也挺可怜的,她十五那年,她爹耍钱把家里输干净了,把她娘也气死了,后来债主子上门要拉她去顶债,她一咬牙就去船厂【吉林市,那时候百姓多称船厂】典了身,给他爹把债还了,从那时起也就没了家。
一个人从船厂到凤凰城,没少被人欺负,后来在凤城开了家窑子做了老鸨子,又被人家欺负的把钱赔干净了,她就想起了干胡子的老相好,想让老石头给她出口气,结果老石头不愿去,她就想了歪办法,想绑了红儿妹子,拉拢胡子堆里的人帮她……
红儿妹子被你救了,现在过得也好,俺把她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是觉得不该是死罪的,她还帮过咱的……”
“嗯,其实有一条你说的很对,我赞成!老爷们儿见了女人就没了定性,杀了小金宝能管用吗?外面还有不知道多少窑姐,咱能一辈子不让弟兄们下山?将来咱们的对头拿大洋、女人勾弟兄们咋办?咱带着弟兄们上进,还要另想办法,杀个女人是没用的!
越是乱世里命贱,越是不能随便取人性命,咱将来要做的事情,不只是拉队伍报仇,还要尽力把这个世道正过来!我同意你的道理。”
“对对对对,俺就知道你会同意俺的。”樱子碰脚撞拳地开心起来。
“不过这次闹的动静儿有点大了,金宝这个鸨儿娘总在队伍里也确实不像样儿,我找个机会送她走……”
“能行吗?走漏了咱的消息可咋整?”
“让我跟她说说,你不是说她在凤城有仇人吗?我去给她出了这口气,再给她些钱,人心换人心!再说不是还有你这个护着她的大姐头吗?她是聪明人,舍不得跟你断了关系的。”
“那可好了!俺去跟她说……”
秦虎拍拍屁股起身,“我给你捎回来的吃食尝过了?”
“哎呀!快点快点,拉俺起来,俺还没顾上瞅呢……”
秦虎一个人带着笑模样儿回了大厅,里面的会儿还没散,大伙显是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