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心力一卸,惫懒地重新倚在床头,紧绷的躯体缓慢放松下来。
她半阖着眼,听得素月这番话,也未有罚她的心思,只淡道:“慎言。”
素月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言道:“是婢无状了。”
谢琅说下不为例:“你自己知晓便好,既然圣人允我近几日不必上朝,那便令安通闭紧门户,除去采买之务,任何人不得出门。”
素心诧异道:“娘子,圣人之语,恐怕并无此意吧?”
“我知你心下所想,但近来我在京中朝中,皆有滔天声浪,加之圣人垂青,未免太过惹人眼热。”谢琅阖着眼,说到这里,略微停了一下,“何况你等不是说,我生辰那日,有人欲在我饮食中下毒吗。”
“这人并未送至我面前来。”她睁开眼睛,里头冷光倾泻如瀑,近乎严厉地扫过房内每一个人,“所以,这人还没有抓到,是吗?”
素心与素月对视一眼,复又跪在床前,低首羞惭道:“国公说得正是,未免打草惊蛇,我等只敢私下调查。不过,当日去了府上大小厨房之人,现下均已看管起来了。”
“看管”这词用得很妙,盖因大启律法规定,主家不可私自责罚下人,必须报京兆尹处理。因而素月、素心并李安通等人,想来是还在搜查线索,只是暂未摸清头绪罢了。
“无妨,我既醒了,又未提此事,你等想来也不敢太过擅作主张,现下将功补过便是——府中未得手令,仍然是出不了府的,是罢?”谢琅轻巧将此事揭过,又命她二人起来,道,“这日子过得实属朦胧,我一时记不起来最近发生了何事,你二人细细与我说来。”
素月便道:“娘子病中,我一直守在内室不曾离开,要说熟悉府中朝中事的,还得问素心姐姐与李统领。”
谢琅略一思忖,转眼看向素心,淡声说:“你先说罢,其余的等明日再问安通。”
她的确感到难以言喻的乏力,心下也有几分诧异:自己身体竟然已弱到这般地步了吗。
就在她蹙眉看着自己光滑细腻的手掌时,素心已缓缓将这些时日府中之事道来。谢琅听在心里,与她所能记得的事互相映照,果然发现了些不寻常之处。
——拿最近的生辰日来说,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延请了好些位朝中重臣前来做客赴宴,可素心口中却未提及此事。
而且……
谢琅眸光渐次幽深。
说句大逆不道的,来探望她病情的……怕是并非真正的天子。
私下里,她与圣人向来以表字互称,若她一直口称“陛下”,圣人定会予以纠正。
可今日她从未唤过圣人表字,“天子”仍觉理所应当,没有半点惊讶不虞。
甚至在她说“于礼不合”时也未反驳,分明她曾说过,在她面前不该过多拘泥礼数。
还有那双猩红的眼睛……
谢琅陷入沉思。
她怎么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