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章的长子肖玉诚上前道:“爸,您先别发火,叶慈现在可不简单,当初她带走那姑娘陆春莹已经进了陆家门,叶慈在明面上,是那孩子她妈!”
“这事儿我知道!”肖建章眉头一竖,“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闺女,她想回门子,我可以让她进这家门,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我决不容她!
告诉她,这宅子我不卖她,她出一万大洋,我也不卖,就是放把火烧了,我也不卖!”
肖建章的正房夫人孙辉琴对牙郎道:“叶慈这孩子,年纪越大越没规矩了,你告诉她,以后也不用回门了,听她说话那动静,的呀的呀,跟她死了的娘一模一样,我也嫌烦。”
肖玉诚道:“你们这是何苦,得罪了陆家,咱以后日子能好过么?”
肖建章道:“咱们是跟何家做生意的,与陆家原本就没什么来往,陆家不管谁当家,不管今天是谁来,都得把事儿说清楚,我是她爹,不能受她这气!”
……
“他说受气了?”陆春莹冷笑一声,“他开价七千,我们七千买了,谁让他受气了?他受什么气了?”
牙郎也不敢多说。
肖叶慈叹一声道:“说到底就是没看得起我,我去见他,把当年要跟他说的话,都说清楚的呀!”
陆源信道:“夫人,这事儿你别去,有些话等以后再说,我先去把宅子的事儿跟他说明白,给他七千他不要,现在我给他一千,看他卖是不卖。”
何玉秀在旁边看着,陆源信这性情和陆东俊真是像,要是让他去了,肖家非出大事不可,他拿一千大洋可不是买宅子,那是买命钱。
“源信,你也别去,我派人去一趟就行了。”何玉秀不怕出人命,但她不想让肖叶慈太难受,她让账房先生盛善周去了趟肖家。
这次来本就为了拾掇生意,盛善周进了肖家,肖家上下盛情相迎,等把木头成色和价钱都验看一遍,盛善周摇摇头道:“这些木材留给别家吧,我们不想要了。”
肖建章慌了:“盛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木材哪不合适您说出来。”
“哪都不合适,”盛善周早就劝过何玉秀,不要在叶松桥做木材生意,今天正好把这买卖推了,“老肖啊,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我说你两句,眼界放远点,心思放宽点,做事放明白点,
你闺女肖叶慈跟我们当家的一块来的,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你家宅子卖不出去,你闺女买下来了,你该登门给人家道谢去,
当初怎么对人家的你忘了么?道完了谢,你还得给人家赔不是!”
肖建章怒道:“盛爷,这话说的可不是这个理,我是她爹!”
“哎哟肖爷,您这话说的可真有气场!您都当爹了!”盛善周冷笑道,“您这么大本事,就别跟我这磨牙了,您这么大辈分,去陆家当老太爷去,这点生意您还做个什么劲儿?”
盛善周起身就走,肖建章赶紧拦住:“盛爷,我不是冲您,我是……”
“你冲她就更不行,老肖,我要是你,就拿着地契和房契去找肖姑娘,把宅子送给人家,看这事还能不能找补回来,
要是能找回来,你们肖家以后还能好好过日子,要是找不回来,从今天起,普罗州各大家族,没一个跟你们做生意,你还别不信。”
盛善周走了,肖建章坐在院子里,两眼发直,哀叹连连。
想了两个多钟头,肖建章想明白了。
他让夫人孙辉琴把房契地契都拿了出来。
孙辉琴不服:“老爷,那是玉诚的宅子,凭什么就给那个丫头?”
肖玉诚在旁道:“妈,你别添乱了,这宅子本来就该卖,当初也确实是咱们对不住叶慈。”
“谁对不住她了!”孙辉琴喊道,“她败坏了咱家名声,把她赶出家门不应该么?”
肖玉诚叹道:“谁败坏了名声,你心里有数,这事儿可千万别再提了,再提就是打陆家的脸!”
拿了房契和地契,肖玉诚塞在了肖建章手里:“爸,你给人送去吧。”
“你送去吧,”肖建章摇摇头道,“我不能在她面前低头。”
肖玉诚叹道:“我送去没用,人家都未必能收。”
果如所料,肖玉诚把地契和房契送去了,连肖叶慈都没见着,直接被打发回来了。
“爸,叶慈和春莹让你们老两口加上我,一块去找她。”
“反了她了!”肖建章不服气,联络亲友,想从别家把木材卖出去,没有人敢接手。
无奈之下,肖建章拿着房契和地契,带上夫人,去见肖叶慈。
这一次,肖叶慈和陆春莹都露面了。
两个人住在何玉秀的宅子里,坐在客厅里陪着何玉秀打牌,肖建章带着孙辉琴和肖玉诚,在院子里站了两个钟头。
陆春莹看着肖建章,终于开口了:“姥爷,您赶我们娘俩走的那年,我还不怎么记事儿,可我听别人说过,我妈当时哭了整整一天,你都懒得看一眼,而今我让你们老两口子在这站了两个钟头,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你了?”
肖建章压着火,低着头道:“当时,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啊,你说来听听?是我妈给你肖家丢人了,还是我给你肖家丢人了?”
肖玉诚在身后扯了肖建章一把,提醒他千万别乱说。
肖建章长叹一声道:“守这一份家业不容易,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叶慈,你要是恨,就恨我一个人,只要把肖家这份家业留下,我愿意碰死在这!”
话音落地,肖建章就要往石头上撞,孙辉琴和肖玉诚赶紧在身后拦着:“爸,你可不能呀,咱家可离不开你呀!”
何玉秀点了支烟,笑道:“你们都别拦着他,让我看看老肖到底有没有种碰死在这。”
肖建章心里一慌,看了看夫人和儿子,示意他们一定要把自己拦住。
他们一家哭的死去活来,还在这演戏,肖叶慈转过脸,终于开口了:“阿爸。”
“叶慈!”肖建章赶紧答应一声。
肖叶慈道:“我从小跟着我妈长大,九岁才进了肖家大门,我妈让我叫你阿爸,你从不答应的呀,你看不起我妈,也看不起我,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呀?”
肖建章含着泪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肖家。”
肖叶慈理解不了:“看不起我,也是为了肖家?这是什么道理呀?”
肖建章叹道:“叶慈,当初的事情都过去了,我都记不起了,你还提起它做什么?
我现在只求你给肖家一条活路,你要实在放不下这心结,你怎么处置我都行!”
肖叶慈点点头道:“好啊,这是你说的,怎么处置你都行。”
肖建章回头看看夫人和儿子,示意他们在关键时刻一定要把自己拦住。
肖叶慈拿出了钱包,掏出了一叠桓国钞:“当初把我们俩赶出家门,你给了我两百块,而今我表孝心,十倍还你的呀,我给你两千块,
你净身出户,离开肖家,自己谋条生路,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呀。”
“我……”肖建章回过头,示意妻儿赶紧拦着。
孙辉琴没拦他。
肖玉诚也没拦他。
这个结果,他们俩可以接受。
但是肖建章接受不了:“这,这,这不行啊,我这都是为了肖家,肖家不能没有我呀。”
陆春莹憋不住笑。
何玉秀笑出了声音。
肖叶慈长出了一口气,这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了。
……
李伴峰坐在小船里,看着两岸风景,不得不说,叶松桥真是美,像画一样美,齐整的建筑,一色黑瓦白墙,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线条简洁,意境深远,若不是偶尔能看见有人在石板路上走动,还真觉得这景致就是用笔墨勾勒出来的。
到了一条巷子口,李伴峰给了船钱,上了岸。
巷子深处,有一座二层小楼,李伴峰这些天查到了线索,逐光团无界营的主教,就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