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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柘寺西边的坪坝上成千上万的僧侣不惧严寒、不辞辛劳、不分昼夜的持续论佛达一十五天之久,依然热情不减、态度端正。然热情和态度并不能决定一切,不断地出现因体力不支、或身体不适而倒下的僧侣,然后被救护队用担架抬至室内进行医治和休息,留下的空缺由其他僧侣补上。倒下的已不是第一次倒下了,补上的就是之前倒下的,甚是还发生了数起猝死事件,他们都是有信仰的人。
陈寅独自挺立于高地之上,身形如同矗立在他身旁的龙胆湛金槊,笔直坚挺,默默俯瞰着整个会场。此次佛门大会自开始以来就状况不断,但整体而言还算井然有序,对此他是功不可没的。
潭柘山下留家私宅,萧正阳、公冶世英等人没有围坐一室、群策群力,而是分头各处。
萧正阳在床的这头打坐运功,公冶世英靠坐在床的另一头,暖和的被褥严实地盖着双腿,一言不发地看着萧正阳;东方燕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发出规律的呼吸声,与其同床的梁筠竹缩身在仅有的一角,一双水灵灵的杏目呆呆地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沐炑和留心言坐在房顶吹风、喝酒;留彦清对着一灯如豆,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刀;留远和庄人们憋着一肚子邪火,为了顾全大局,碰到无为教徒而不能动手。
武林盟主作古,一人振臂一呼、万人热血响应的时代已经落幕了,人心涣散,原有的江湖秩序土崩瓦解。萧正阳、公冶世英、沐炑、留心言等人日复一日的全力追查、费心游说,试图揪出暗中设套的元凶、重聚分崩离析的人心。然而追寻善藏之敌,无异于大海捞针,深刻体会到了东方明日等人这些年的不易与无奈;在大势面前,他们实在太过渺小,纵然是才德兼备的武林耆老,他们的名望在当下也只够镇得住一门一派,于武林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再往大了说,偌大武林之于整个天下,同样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
八达岭。
夜空漆黑,朔风割面。
梁竦怀揣着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登高望北。
明初,为阻挡北元残余势力反攻,于漠南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绵亘万里的防线上设九大塞王,分别由朱元璋的九名儿子统领镇守。在此基础上,至弘治年间逐渐衍变为九边重镇,由东至西依次为: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tong镇、太yuan镇、延绥镇、宁xia镇、固yuan镇和甘su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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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变迁,皇朝衰退,万里防线整体南移,其中以地处京畿正北方、战略地位冠绝九边的蓟州镇为最。
永乐年间,朱棣封赏在“靖难之役”中作出重要贡献的兀良哈等部族,捐大宁藩封界。这一政令的弊端在他崩逝之后就彻底显露了,原大宁卫地区军事工事全部废弛,使得本来严密一体的防线出现一个向南凹陷的大缺口,在位于京畿东北方的辽东镇和西北方的宣府镇之间形成声援隔绝之势,从而让明廷在抵御北蒙南侵时少了大片缓冲地带,蓟州镇所有关隘都成为战事第一线,也是唯一一道防线,一旦攻破,威胁将直逼京畿。
蓟州镇长达两千余里的防线上有三大主要防御体系:居庸关、古北口和山海关,冠以了“雄关”、“天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等响亮吓人的名头。这些称呼不过是相对于平原、坦途而言,实际上这三个地方恰恰是整个蓟州镇防线上兵马辎重最容易通行的地方,从军事层面讲就是最薄弱的地方,所以要建雄关、屯重兵。雄关之于国家,如同城门之于城池、大门之于府邸,门户之说便由此而来。所谓的门户,通俗的说法就是出入某个地方最方便的途径。一般情况下,有门可走,没人会愿意去爬窗;有窗可爬,没人会愿意去砸墙;真到了砸墙的地步,那也需要多方权衡、考虑再三。比如说某支军队在攻打某个地方时发现有一处几十丈高的断崖峭壁,派一支小股奇兵攀爬过去能对敌军造成实质性打击,从而影响全局战事,想来很多用兵之人都会考虑这个法子。但如果这个断崖绝壁有几百上千丈高呢?或者翻过了这一个,后面还有十个八个呢?
八达岭是整个居庸关防御体系的外围北口,抗击鞑靼南侵的最前哨,其重要性无需赘述。在这里除了建造了一座结合地势的雄伟关城,还在周边各口上构筑了排布合理的边墙、梢墙、挡马墙等障塞。担负八达岭戍守重任的是一个加强千户所,梁竦任千户,兵员是寻常千户所的两倍,装备上也更为精良。
谭纶恭声道:“师父,近来鞑子袭扰频繁,您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还是去铺房养养精神为好。站岗放哨的任务您就放心地交给子理,如有情况,定在第一时间告知您。”这是他第三次劝梁竦休息。
梁竦轻轻摇了摇头,叹道:“直觉告诉为师,今夜恐有大事发生!”
“今夜恐有大事发生?”谭纶展开思索,想到梁竦早对鞑靼六部频繁进行着不痛不痒的袭扰之举作出了混淆视听、掩人耳目的推断,心弦猛的一颤,骇然道:“师父的意思是……”
……
在腊月二十二日这样一个无数人无心睡眠的夜晚,北风萧萧,席卷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