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新毅独坐车厢内,一颗心如同所在的车厢,一路颠簸起伏,未有一息平静。
车厢外响起劲装男子的说话声:“冯知县,到了,请下车。”
马车停止了颠簸,冯新毅的心忐忑依旧,四肢发麻,好似耄耋老者般颤颤巍巍地爬下马车,无心欣赏这座闻名已久、却从未到过的东楼,更不敢正视分立在大门两侧、气态肃杀的一十六名卫士,亦步亦趋地跟着劲装男子从侧门进入。
徒行许久,劲装男子一直静静的保持着匀速行进,无丝毫驻足的意思。
冯新毅默默跟随,双手紧紧拽着衣袍一角,额头、背脊、手心……冒着冰凉的冷汗,看似安静的外表下是惊涛骇浪、天人交战,无数次想要发问,话到嘴边又暗暗咽回。沿途的所见所闻令他心惊胆颤、眼花缭乱、晕头转向,记不清穿过几道门、经过几个院、走过几条廊……所到之处,或是妙龄女子的笑声、或是壮年大汉的吼声、或是婉转悠扬的妙音、或是刺耳的金铁交鸣……心理作用的影响下,这里的一切,大到亭台楼阁,小到花鸟鱼虫,仿佛都被恶灵施了妖法,处处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诡异瘆人的邪气,即便是一草一木,都能令他惊悸失魂。
“冯知县,请。”
门扉开启的吱呀声中,一股舒适的暖流扑面而来。冯新毅蓦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座僻静清幽的小院中,四周是一片翠竹林,小心问道:“严公子在里面?”
劲装男子缄口不答,保持着抬手作请的姿势。
冯新毅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谨慎的控制着呼吸的粗细,细细酝酿好情绪,一丝不苟地跨过门槛,张口抬臂正欲行礼唱声,却发现温暖如春、器具齐全、装饰精致的房内空无一人,纳罕回首。
劲装男子语气冰冷地说道:“公子临时有事,无法接见冯知县。冯知县暂且安心留在此地,待公子处理完手头事务,便会传话过来。桌上有新近泡制的信阳毛尖,请随意品尝,稍后自会有人送膳食过来。”利索的交代完该交代的,不作一字的赘述、一息的停留,顾自踅身而去,留冯新毅在原地发愣。
“唉——!”冯新毅无奈一叹,捧起茶香四溢、热气腾腾的香茗,又意兴阑珊地放回桌上,低声嘀咕道:“严公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在各种等待中度过,如果说先前在衙署中的等待是度日如年,那么现在的等待就是度刻如年,仅仅数刻钟,好似有几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