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之所言,非妄议王世充之失。”
“而是斗胆谏言,望圣上下旨重申,剿匪平乱之策,不可轻废,宜严行之。”
“而剿匪围困之兵力部署,无上旨不得擅离!”
“另,王世充部尤未回返山东,薛世雄请朝廷另调兵力补充,请圣上定夺!”
说完,便行礼欲退。
“且慢,朕且问你,全国匪情如何?”
“三股贼中哪股最大者?”
“当今,又如何应之具体?”
“据实奏来!”
广皇帝叫住阿布,沉声又是三问。
唰!
唰!
唰!
……
数道目光一齐扫向杨子灿。
却见杨子灿面不改色,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朗声说道:
“启禀圣上,据有司计数,自六年至十二年初,各地共生大小匪患二百一十九处。”
“累积各股匪患人口数,共计八百一十九万人,遍全国一百五十九郡。”
“十一年之前,共剿灭一百六十四处,共阵斩两百二十九万四千人,俘获伤者、健康者,四百六十九万余!”
“大部迁往辽东之地,少部迁岭南、河西之地。”
“至今岁大朝会止,尚有五十五处大小旧患尚未平息。“
“去岁秋冬两季,共新生二十八处。“
“目前,总计匪众百二十万人。”
一片静寂!
君臣脸色,皆变。
广皇帝,是惊愕。
臣子们,是担心和恐惧。
可是,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啊!
也是据实奏来!
不据实,就是欺君,会被被有心人揪住不放。
可陈述事实,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为啥?
原来,当初广皇帝就反复问过“五贵”们,关于大隋匪患具体规模、危害、对策等的问题。
但无论是在西京东都、辽东前线、还是在雁门险途,“五贵”们除苏威以外,都告诉广皇帝一种情况。
匪患,的确有!
不过,也就万余,不当事!
举措得当,已经控制,尽在掌握!
规模,正在变小,二分之一,二分之一……
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越来越了解广皇帝脾性的宇文述、裴蕴等,变得越来越不脸红,越来越自信。
他们总是报喜不报忧,尽量掩盖那些难看的事、不好的事、掉面子的事、匪夷所思的事……
五贵,政事堂,是替广皇帝延伸王权统治的重要触手,是管理帝国万万不可替代的支柱。
他们,需要向广皇帝描述一个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海晏河清的美好气象……
这样,才能算是君明臣贤!
这样,才能算是江山永固!
这样,才能算是永葆特权!
……
于是,脱离实际、骄傲无敌的广皇帝,看到洛阳中熙来攘往的人群,竟然会对敢于讲述一些事情的苏威和萧瑀,发出这样的诘问:
“谁说这大隋的老百姓,都去当土匪了?“
”看看,这不是人都很多吗?!”
……
可现在,事情有点变糟糕。
杨子灿这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竟然一下子就口无遮拦、完完整整地爆出了实情。
而且详细无比,全是干货!
这些数字,也不知道他家伙是怎么一点一点的汇总起来,又全凭记忆、有零有整的一口报出来的?
真……
政事堂收到过这些数字吗?
肯定吧,也许吧。
但,谁会关心这些冷冰冰的东西呢?
谁愿意听?
谁爱听?
有谁愿意费心费力的去琢磨、记忆呢?
又不用完完整整的如实上报给那位,那位日理万机、心力交瘁的皇帝!
也不能说这些贵重近臣,是在欺上瞒下、胡作非为、丧失臣礼。
而是不能,也不愿也!
在当时当地,广皇帝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大问题。
广皇衰弱的精力,已经无法驾驭他那超凡脱俗、肆意翻飞的欲望。
当一个皇帝的精力和欲望相匹配的时候,他是圣君、明君、大帝!
如年轻时候的嬴政、刘彻、杨坚,甚至是当年的广!
但是,如果年纪大了的、病了的皇帝呢?
很容易变成一个孤独、易怒、乖张、固执、残忍的暴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