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客观和整体上来看耶提那宗的影响力确实一直在下滑,尤其是在大城市和中上层贵族以及新兴的市民、商人群体当中。富裕的人群不喜欢遵守教会克制节约的美德而崇尚享受者比比皆是,但在那些贫苦的乡村里愿意拿起武器捍卫教堂的人还是有许多的。
这些事亨利能注意得到,绫在了解更多有关白色教会的事迹以后也明白这个道理,米拉在只能配合马车速度缓慢同行的过程中也有充足的时间去想到来龙去脉,但对于老车夫而言却根本是在他考虑范围之外的东西。
别人让他不开心了,瞧不起他,就得教训他们。他的想法非常简单纯粹,不舒服就要变得舒服,生气了就要发泄,至于可能会引起怎样的后果牵连到多少人他则根本未曾考虑过。
他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但身为帝国底层平民没接受过多少教育的他根本不存在大局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轻松也意味着他不知道责任是什么样的概念,他年龄虽然已经逾越半百,实际上却仍旧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一样只以自己的喜恶为中心过日子。他以为这些带着武器的外来者可以帮助自己教训那些人,但他又给不出任何像样的酬劳,最后被拒绝了也只能改成喋喋不休地抱怨,来在一定程度上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拉曼老光棍,他的人生或许在二三十岁的时候便已经定型。即便是与贤者这样的存在相遇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因为他自己也并不追求改变。
有小酒喝,小烟斗抽,日子凑合凑合还能过得去,便已经足够。
但也正是像他这样的人,对于自己习以为常的“日常”的细微变化会最为敏感。
“啊,说起来那个什么,大,大征敌者?他的那个穿黑色铠甲的部队,那个真的不热么虽然现在天气确实不热,也跟那些没爹妈的圣骑士对骂?吵架了起来。”因为没有被亨利等人反驳的缘故,老头儿对于教会人员的称呼是越来越不客气。因为宗教裁判所麾下行动部队的圣骑士们确实大多数是教会收养的孤儿缘由,他直接管他们叫没爹妈的。
“哦?”亨利的应对依然十分随意,但这段话的内容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的。
“好像黑的是说他们随意处决贵族不好,会引起不满。但没爹妈的说什么一定要得到净化,喝,什么净化,我看他们就是想把甜头好处都自己占了,就像烟草那样!咳——呸——”老头儿说完,对着旁边积雪的地面吐了一口痰,差点吐到同行的米提雅身上,他随之一惊,接着对骑在马背上的米拉挤出了一个讪笑:“哎别介意别介意,啊,我要是有钱的话,说不定孙女也有你这么大了,要不要试试看叫我车夫爷爷也行啊——”
“......”眼见洛安少女沉默地降低速度退后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讨了个没趣的老头也似乎失去了喋喋不休的兴致,暂时就专注于缓缓地抽烟和驱使老马拉车之上。
而他这一通描述下来的各种变化,听在亨利等人的耳里也有不少值得消化的信息。
显然圣骑士以及背后的耶提那宗的行动不仅体现在切斯特的那次讨伐上,他们在各个层面都在尝试延伸自己的手腕。拦截商人以交税为由实质上近乎勒索的行为普通贵族经常干,但教会其实一般不会做这种容易落口实影响民心的事,毕竟他们的根基在基层。
老车夫描述的这些信息是很值得玩味的,拦截商人的圣骑士多半是少部分个人行为。掌权的人就总会为自己牟利,不论这份权力有多渺小。
但上面的人也对此多半是知情的。知情,却放任这些人去做这种多少属于试探挑衅帝国贵族权威的行为,若被容忍就更进一步,若引起不满则将这些人切割出去,将他们当做罪魁祸首卖出去平息愤怒。
“他找的这个盟友,看样子也不完全是一条心啊。”亨利似乎自言自语的话让老车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但他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并未过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