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七情六欲,口腹所需、细微矛盾,一系列的小问题堆积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让这个营地也分崩离析。而到那种时候他原本的个人声望越高,人们对他的敌意和仇恨也会越深。
可他不可能放权。
帝国的教区主教是一个相当于贵族中男爵爵位的头衔,按理说佩德罗曾经拥有的权力也不小的。可白色教会在帝国存在的时间太长太长了,人们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信徒越发敷衍不说,教会内部也是各种人浮于事。
犹如庞大且有过多冗余的拉曼水车,齿轮咬合已吱吱作响,却无人投来必要的关心。
教会影响力已大不如前,而教区主教手中所掌握的实权,也实际上远不如男爵。
他鞠躬尽瘁一生最终换得的却只有白发增加,因而当有机会前往一片神明之光未曾照耀的大地上大展宏图时,他毫不犹豫地就抛弃了自己在帝国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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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大部分和人平民和贵族都对教会不怎么买账,但当他把眼光放到那些底层贫民时,他确切地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直渴求的东西。
那种狂热的崇拜与赞美甚至于愿意将生命交予自己,在自己的一声令下便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与敌人战斗的感觉。
那种无与伦比身为人上之人身为神明意志的衍生,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志得到确切执行的权威感。
让他食髓知味地沉迷其中。
但他终究不年轻了,没有稚嫩到只看到这美好的一面。这些人若是谋反自己会被轻易推翻这件事他知根知底,眼下尚且能用宗教戒律和神明考验这一套撑过去,但之后呢?
他需要人才,需要懂得平民管理和军事训练的武士贵族;因为方才逃离灾祸许多人都挂了彩,他还需要懂得治疗伤员的药草师。
贫民们终究是在底层挣扎的,他们空有狂热却并不具备很多珍贵的技能——而亨利与青田家一行,恰恰就是佩德罗急需的人才。
他藏得很好,这位年老的主教城府很深,他将这一切完美地包装成了某种礼仪,仿佛是他赐予亨利一行的,他们应当对此感恩戴德。
可一行人已看穿了他的目的。
只是这也从来不是演给他们看的。
‘尊贵的主教大人给予的恩赐’惹来了周围许多贫民艳羡的目光,若是他们在这些人的包围之中不给佩德罗面子的话,他们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会被数以百计的平民包围。
以亨利一行的战斗力在此之前突围是可行的,但看着这些瘦骨嶙峋仅有双眼散发光辉的饥民,其中还有女人小孩和老人。
即便已有历经战斗,武士们恐怕还是挥不下刀去。
或许其它更为‘普遍’的和人贵族一样,将平民视为牲畜的话他们能冷酷地挥刀屠戮。但也正因为经历过战斗,以及更加重要的与贤者等人共同旅行中的耳闻目染,青田家一行逐渐变成了如今新月洲大地上武士族群中的异类。
他们能明白平民的感受,将对方视作为人,却也因此有了软肋。
一味遵循传统按照主流做法跟在前人身后的话,确实能走的更加轻松。
但旧的秩序已经被动摇,倘若还不愿意改变,不愿意走上一条新的道路,那么等待的也只有毁灭。
没人说这会是一条好走的路,正确的事,往往都是很艰难的。
但要在容易和正确里边做选择,他们选了后者。
于是他们陷入了这种若是有其它直辖州乃至于藩地武士贵族在场,必定会放声嘲笑愚蠢的困境之中——因为不想动用武力不希望有流血牺牲,他们被一群乌合之众给包围住了,无法脱身。
只是佩德罗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亨利一行仍旧还在思考着应对方案的时间点。
第三者介入了。
风向变了,这些天的天气一直都不稳定。从身后吹拂过来的风带来了如地狱般的恶臭——那是浓郁至极的死亡气息,烧焦毛发与皮肉的混合物,一如之前在小镇废墟的体验。
佩德罗与难民们以为已逃至安全距离,而亨利一行也以为甩开了目标。
但它追了上来。
惊恐代替了狂热,面对人类同类时尚且能作出凶神恶煞表情的贫民们,大叫着丢下了手中的草叉。
“原来如此,那个不规则的肉团一样的东西。”非战斗人员中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就只有看着那个庞然大物开始以学者心态进行分析的博士小姐——她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