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仆人们忙活了一个小时有余,而足轻们保养完了自己的装备开始进入武具房保养武士们的装备;低级武士们优雅得体地整理完自己的仪表、擦拭完武器,拿出纸笔开始书写些诗词的时候,青田城主一家以及那些高级武士还有门客们才终于醒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堂,6时半左右的夏日朗朗晴空照耀着大地,尽管气温上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却无声地向人们宣告着光阴的流逝。
自那异邦的不速之客到来,而后以历练之名弥次郎与他们同行出发,已经过去了好一些时日。
青田镇总体来说似乎对此毫无反应,镇民们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而虽说夫人有时会唉声叹气担忧着自己远方的孩儿,却也并没有严重到影响家里状况的程度。
在仆人和随从们都早已醒来事先做足了准备的情况下,领主一家的清晨过得有序而又平凡。
在侍女伺候下洗漱或是沐浴更衣,之后被端上来的早餐热腾腾散发着香气。和人贵族进食的过程永远都是安静又守序的,缺少里加尔贵族们的大鱼大肉大声呼喝,他们像是就连早餐都在注意克制着自己,不发出过大的声音,哪怕咀嚼都是紧闭着嘴。
除非特殊的情况,庆祝某些东西之类的宴会,否则席间多半不会有交谈。
只是安静又细致地品味着朴素却又美味的早餐。
以山泉水浸泡,柴火慢烧熟成的米饭,配上金黄色切成小块的腌渍萝卜。爽脆的口感和浓郁的味道使得人精神一振。
一茶碗的米饭配合萝卜很快便可吃光,最后再以一碗热腾腾的浓汤收尾,几乎没有人会留下剩饭剩菜。
但这悠闲的时间也只到此为止,青田家到底是一镇之长,每天所需要过目的,所需要管理的事物多如牛毛。
哪怕经营的年头已经许多,来往的商人之中认为关税过高拒绝支付乃至于闹事的也仍旧有之;某某竹器匠侵占了另一家的领地,私自砍伐了别人打算再留一阵子待其长成的竹子;某某商人进了一批货却迟迟不肯支付货款。
哪里出现了盗匪,又有谁打算向领主禀报一些什么事情。
繁荣的小镇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忽然又发生的事情数不胜数,而哪怕其它人已经整理过问,很多事情的最终裁定却仍旧需要由青田本人来进行。
若是注意到下面的人糊弄了事或是吃了贿赂,在上缴的报告当中含糊其辞,他便必须派信得过的人前去刨根问底,看看哪些是需要治罪清理的,保证整个小镇所有吃公家饭的人都在做实事。
如同照看菜田的老农,不光浇水施肥,还总是得注意把虫害及时清理。
以自己一人的能力奠定了如今的青知镇,又以自己一人的能力维持着整个小镇的运转。
不是没想过要培养出来足够可靠的助力,只是这个国家那坚实到几乎不可动摇的阶级关系,虽然给予了下面的人对于他的无条件服从,却也使得他们失去了在此之上拼搏的动力。
远近的人们都知道青田家的发迹史,许多人都口口声声说着要成为下一个青田。
但当机会真的摆在他们面前时,面对那盘根错节坚实而又不可动摇的上层阶级,极少有人有那个勇气真的发起挑战。
绝大多数都会龟缩回去,念叨着“平平淡淡有什么不好”,继续过自己原来的日子。
这大抵,就是这个国家的局限性了吧。
每每遇到类似的情景,青田的内心都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做一天僧人敲一天钟。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余下的事情哪怕看到了,哪怕只是举手之劳,也并不会过问。
甚至分内之事也往往会有人糊弄了事。
所有人都似乎对周围的事情是不敏感的,是迟钝的。
虽然这些人都生活在同一处地方,但是却又都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本分。”
“本分。”
停笔之时,已然是中午。处理完了所有的文书,青田摇着头,如是感叹着。
“仿佛只要大家都固守本分,一切发生的事情就都不存在,世界就还是美好的。”
“唉——”他一声长叹。
“咔嚓——”而门外响起了盔甲碰撞的声音。
“主上,是时候赴宴了。”
穿着一袭轻装甲胄,须发灰白的年老武士这样说着。
他的面容与青田有几分相像,但更像的还是已经不在此地的青田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