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和教会已经失去公信力了。真的没办法相信事情会这么快就变得这么糟,这样下来我们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啊。”
“我们需要你回来,引导人民。”盖多开口对着海米尔宁这样说着。
而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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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尽头等待着你的是什么?
若你所坚信是错误之物,认为必须消灭之物,乃是别人唯一的精神寄托。
那么你仍旧可以毫不犹豫吗?
即便在那之后仇恨滋生,你仍相信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吗。
你仍能。
一往无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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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我!还给我!”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因被他人抢夺而显得破破烂烂的孩童衣裳,跪在路边嚎啕大哭。大部分人都对此见怪不怪,只是沉默着路过。
“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您——”“别靠近。”一名看起来生活优渥的年轻少女正想关心,却被人拦了下来。
“那是理想宗的余孽。”他开口,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鄙夷。而少女也因此有了些许恐惧的神色,连连点头着拉开了距离。
马蹄声响了起来。
“哇——”人们都抬起头看了过去,而那妇女起先是垂着头哭泣,在抬起头看见披着斗篷背后背着大剑的那一行人时,她的双眼忽然瞪大了一下,紧接着充满了血丝。
“呀啊啊啊啊啊啊!!”发出拐角的她赤着脚踩在泥水上跑了过来,然后一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溅了一身脏。
“.......停下。”海米尔宁拉动了缰绳,所有人都停留了下来。他坐在马上,俯视着妇人。
“滚啊!滚啊!你们给我滚啊!”妇人像是发疯的野狗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一身烂泥连滚带爬地靠近,捞了一团泥土就丢了过来。
“咻——”他轻松地躲开。
“别啊!阻止她,阻止她!”尖叫着的其它平民们迅速地拦下了她,手忙脚乱好几个粗壮的汉子这会儿倒也不嫌她又脏又臭了,就直接抱住了肢体防止发疯的妇人继续靠近海米尔宁一行。
如此自发的反应,通常只有一种理由。
“大剑士老爷们,这只是个疯婆子,请不要介意啊,请不要介意!”海米尔宁以那双平稳的灰蓝色眼眸看着,他过人的视力可以察觉到极细微的表情变化,这些人的眼角抽动着,耷拉着眉毛和耳朵。
像极了。
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狗。
这是必将背负的罪孽,两百余名大剑士尽数沉默。他们没有人开口为自己辩解,尽管理想宗那些人都是已经被魔女所感染的,但一般人并不会去在意那些。
在他们眼里看来,自己这些人是残虐无度的屠夫。
“无妨。”海米尔宁摇了摇头,接着再度拉动缰绳去往前去。
“妈的这蠢女人!”身后响起了一阵殴打的声音,市民们手忙脚乱地把那个妇人拖到了巷子里。
他没出手阻止,因为那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
做过的事情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没办法挽回。
“继续走吧——”盖多朝身后点了点头,大剑士们都跟上了他的脚步。
神肯定是个拉曼人。
因为这是一处何等出色的讽刺剧。
他们拼尽一切否定了那个魔女化的萨妮娅所做的事情,但在消灭之后却得到的却只有骂名和仇恨。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年青人、尤其是贵族的年青人,总会谈未来,总会谈理想,总会谈那些将要到来的美好。
但生于这种乱世之中,本就居于底层看不到出头之路,这下永远都不见得这苦难的日子会有结束的平民。有许多人只不过是想要、活得轻松点罢了。
对这些人来说,理想宗是救赎。
不对劲的地方他们肯定也能感觉得到,但这就像喝酒一样,明知道喝多了会吐,还是会被那短暂忘却苦痛的醉意所诱惑,深陷其中。
他们不想要明天,也不想要未来。只想在当下忘掉苦痛获得安详,而萨妮娅能给予他们的还不止如此,她还能令他们见到死去的亲人。
从这些人的角度来说,海米尔宁和他所率领的大剑士们,是再度夺去了他们亲人的十恶不赦之徒。
“你把他们从无痛的美梦当中唤醒了,却没有问他们自己是否想醒来。”盖多驱马向前,靠近到了海米尔宁的身畔,开口说着。
“我真不知道你还是个诗人。”后者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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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理想的尽头等待着你的是什么?
当你拼尽一切的努力却被他人以私欲葬送。
就连自身也面临窘境,仿佛长久以来的努力都毫无意义之时。
你仍能。
坚信自己所做之事是正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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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啸着吹过。
“我很遗憾事情必须走到这一步,我还是挺中意你的,元帅阁下。”高高在上的里昂与王室的联军,俯视着被包围、伤痕累累的大剑士一行。
“抱歉了,团长,消息不知道在哪个环节泄露了。”盖多喘着粗气,左手持矛失去手掌的右手捆着一面盾牌如是说着。
“不必道歉了。”海米尔宁摇了摇头,然后紧了紧手中的克莱默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
“嘶——”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减员的人已有。受伤太重的成员被拉到了阵型的中央保护起来,海米尔宁望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人正把手臂上的箭矢折断,以便继续战斗不受影响。
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可以用来自嘲眼下场景的词汇数不胜数,但若要说他没有预料过这种情形会发生,却也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吧。
王室和教会不会允许他回来。
所以他们也一早就决定好了秘密回归国内,努力试图改变这种情形。
但消息仍旧走漏了。
并不能算是意外。
当整个国家都已陷入某种狂热状态之时,不支持就成为了一种罪孽,暗地里想要改变这种局势,更是罪上加罪。
“呼——”海米尔宁呼出了一口气。
在进入到苏奥米尔国内,本应从秘密路线前往接应他们的地点,前往留守在国内的大剑士们的所在。如今却被半路截住,面对一支准备充足的大军。
“这个国家完了。”盖多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不必担心,元帅阁下。你的死会被好好粉饰的。粉饰、之后过上一段时间,就被遗忘。”里昂看着他开口这样说这:“始于谎言的你的人生,以谎言作为结末,也算是有头有尾了。”
“你终归只是个异乡人,哪里都容不下你。”里昂开口这样说着,海米尔宁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看清楚他的神情,他这话像是对着他说,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作为拉曼籍的宗教人员,却在苏奥米尔最终当了教皇。
“嗯,原来如此。”海米尔宁垂下了双眼,摇了摇头。
“准备突围。”他开口说着,语调平静。
“啊?”盖多满脸无语地看着他。
“哈哈,没想到冷面盖多也会露出惊愕的表情。”海米尔宁放声大笑。
“你开玩笑吗,两百人对着六千人突围。”盖多说着,但海米尔宁只是摇了摇头:“他们真正想要置于死地的只有我,等下机会就来了。”
“机会、什么机会啊?”盖多似乎觉得他不可理喻,而海米尔宁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了自己的这些伙伴。
“在我父亲临死之前,他告诉我。”
“生存下去。”
“我当初并不完全明白他说的话的意思。”
“打我记事起,我似乎就一直在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所以我不明白,因为活着对我来说并不像是一种目的,而是一种本能。”
“挣扎求生乃是所有人都存在的本能,那么他对我说这句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思考了许多深意、甚至不可避免地复杂化了许多事情,但是啊,这个问题。”
“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最简单的答案。”
“不是以本能,不是单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而是有目的——”他抓着大剑,大声地向着所有的大剑士们宣称。
“以你自己所期许的方式生存下去。”
“不屈、不挠。”“嘶——”人们不自觉地开始深深吸气。
“不被束缚、永不放弃。”
“倘若有谁来犯,那就挥剑相向。”
“不让任何人否定你的前路,不论何时都始终坚持自我,以自己所期望的姿态。”
“生存下去!”
海米尔宁回过了头,在初夏的阳光之下,露出了微笑。
“大剑士。”
“在!”
“突击——!”
“杀——!!”
发出战吼声的渺小部队向着人数远比他们更多的贵族联军薄弱之处发起了冲击,然而他们的团长却停留在了原地。
“等等——怎么回事——不对,停下、停下!”盖多回过头喊了一声。
“好好活下去。”而海米尔宁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轻声说着,垂下了大剑的剑尖。
“嘭——!”灰尘扬起,他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王室和教皇所在的地方。
“阻止他、阻止他、阻止那个疯子!”位于高处本想“欣赏困兽垂死挣扎戏码”的贵族们因为出乎意料的举动开始尖叫,好几个人都号令手下的士兵全部冲上来阻拦。本就没有最高指挥体系的他们各家命令自己的士兵,旗号开始胡乱地施放,导致原本形成良好包围圈的队伍全都乱了起来。
“.......你是这么打算的吗!!”盖多充斥着愤怒之意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可恶啊!!!”但他咆哮归咆哮,脚步却也没有停歇。“别回头、别迟疑、就算同伴倒下也不要止步。”
“生存下去。”
“活下去。”
“闯过这一关。”
“全军突击!!”
“锵——!!!”闪烁的大剑齐齐斩落,冲击力十足的进攻撕碎了包围圈,他们成功地冲了出去。
“以自己的身死换来伙伴的幸存吗,真是愚蠢,之后他们也一样会被赶尽杀绝。”
“这里终归容不下你们这些异乡人。”
“嘭——锵——!!”整整齐齐的矛头冲天而起,海米尔宁落地的一瞬间踩出了两个大坑,而他抬起脸来,双眼散发着夺人的蓝光。
“我当然知道这很蠢。”他开口。
大剑横向挥舞,鲜血四溅,数百人的矛兵先锋十数人直接被他一个人冲得四散。
“像个童话的英雄,还是什么被光荣牺牲的说法洗脑过头的有自杀倾向的人。”
剑技了得、经验丰富、力道十足。
一个又一个,士兵们像是羔羊一样被他砍倒。
“总是想着牺牲自己挽救大局。”
“当——锵——”但再如何有能,他也仍旧是只身一人。
斩杀了第十人的时候,矛兵们反应了过来。
他们用上了人海战术,弓手和矛手们配合着围成了圈。也不顾友军是否会受到伤害就往前冲来,直直地捅穿了他的胸膛。
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外衣,但他却并没有停下,而是一剑砍断了矛杆,继续向前。
“但是啊......”他自言自语着。
“怪物......”士兵们出现了胆怯的情绪,然后为了克服它继续往前。
箭矢、长剑、长矛和斧子。无数的武器来了又去,最终就连魔力凝结的恢复速度也跟不上,他不知道砍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被命中了多少下,当疼痛累积到一个点的时候他就麻木了,只是以那强韧的精神仍旧死撑着继续往前。
“我累了。”
“嘭——”“咳啊——”喉咙被切开的苏奥米尔矛兵拼命地试图止血最终还是无力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