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冲却是一步站在庾元童面前,挑眉瞪着客氏道:“嘿,你个死老太婆,少倚老卖老了,这是看元童为人老实,好欺负,你就给他乱扣帽子?那才那混不吝小子在的时候,你怎么连屁都不敢放?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嬷嬷,扯什么虎皮当大气?”
客氏双眼微突,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你怎么敢说我倚老卖老?”
李嗣冲双手叉腰,一锤定音道:“就凭陛下没有吃过嬷嬷您一口奶。”
客氏面色难看至极,气得说不出话来,其实也是人精,借坡下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庾元童,旋即转身而去。
李嗣冲拍了拍庾元童的肩膀,说道:“走吧,咱去见见陛下。”
庾元童对此也不无敬佩道:“你胆子是真大。”
李嗣冲却是冷笑道:“我有什么胆大胆小的?该是他不敢见我才对吧?”
好言安抚好红婵后,李嗣冲抱着孩子,与庾元童一同踏入御花园钦安殿,也不过半个时辰。
身着鹤氅的皇帝无视庾元童的告罪,看向一脸怒气的李嗣冲,又是有些心虚的转移视线,落在他怀里黝黑似炭的婴孩上。
尴尬玩笑道:“永年,你抱着啥呀?是煤山挖出来的黑疙瘩吗,真黑啊……”
李嗣冲闻言,掀唇,作势将怀中孩子一抛。
陈含玉见状眼角跳动,不免心脏‘咯噔’一下,连忙前抢。
却是发现被李嗣冲虚晃一枪,几乎自证心虚了,有些懊恼。
如此,李嗣冲才口没遮拦道:“算你还有几分人性。”
陈含玉深吸一口气,面色稍缓,带着些许怨怼道:“吓我一跳啊,我还以为孩子不是你的种儿,你要摔死他呢。”
“我婆娘肚里掉下来的肉,自然是我的种儿。”
李嗣冲与陈含玉针锋相对,似在道家神宫里开无遮大会。
陈含玉叹气道:“却是徒有革囊不是吗?”
李嗣冲怒上心头,更是反唇相讥道:“太上皇二十六年前要是也这般作想,哪有今日的炎禧朝?”
陈含玉叹了口气,服软道:“算我祸来神昧,行了不?”
李嗣冲眼中的怒气未消,讥笑道:“行啊,当然行,皇帝真是天下最好当的了,不管犯了什么错,至多下个罪己诏就完事了,一贯如是……”
陈含玉面上挂不住,沉声警告:“差不多行了啊,李永年,再说,我可翻脸了。”
多年为伴,李嗣冲也是深谙这位的脾性,及时悬崖勒马,不触他霉头,只是耸了耸肩,也没再说什么。
陈含玉看他这副德性,却是怒道:“你信得过何肆,却信不过我?”
李嗣冲撇了撇嘴,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将腹诽宣之于口:“信与不信,与我骂你这事儿有冲突吗?”
这下倒是陈含玉错愕了。
李嗣冲眼神略带嫌恶,心想,“到底是在扭捏什么呢?闹没完了是吧?妒妇似的……”
不得不说,“孤家寡人”一词,何等贴切?
有些人明明手握神器,坐拥天下,心里却空虚得很,总觉得什么都把握不住,什么都没有。
尤其是像陈含玉这种哪天睡醒一睁眼,连还是不是自己都不确定的宿慧未觉之人。
越到最后关头,越是作惊弓之鸟难安。
……
出了京城后,何肆迎着漫天风雪走了三天。
由于气机实在孱弱,无法以气凭虚,故而他一直是不紧不慢地腿着。
总算是见识到了书中记载的北地冬寒。
地冻,不能掘入,积雪,常至丈余。
会遇大寒,人马俱冻,死者什五六。
这样的天气,何肆只是手持龙雀大环,身着一套夹棉薄冬衣,顶着朔风,一路向西北行走。
风如刀割,脸庞生疼,何肆却面不改色。
有首打油诗如何说?
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似棉。
顺着一条早已废弃的驿路而行,沿途不见人烟,寒风刺骨,何肆不禁萌生几分再度回到阿鼻地狱之中的错觉。
却是不啻云泥,小巫见大巫了。
要是阿鼻地狱那些罪人与他易地而处,非但不觉寒冻,只怕还以为是超脱。
腊月十一。
何肆踏过一片冰封的河面,此行没带舆图,也不需比对,抬望东北,一片苍白的瀚海,便知这脚下着汇入瀚海的冰河是蓟梨河。
何肆有些无奈,这是走岔路了?
蓟梨河畔,枯枝挂雪,冰凌如剑,寒气逼人。
何肆环顾四周,只见雪原苍茫,面色也是略带茫然。
何至于此?
曾几何时,他就算是个瞎子跛子,有一位大姐头陪着,一路坎坷,却也跌跌撞撞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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