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旨太监神色尊崇,打躬身子,双手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越州府贺县庶民杨元魁听旨。”
杨延赞闻言,何故强调“庶民”一词?不是贬辱,便是授勋了。
不由得喜笑颜开,心知这一宣旨之后,杨家的命运就此改变。
这时候,杨元魁却是一反常态的收敛异色,恢复泰然,矗立不动。
宾朋满座面色各异,多半却是惊惧拘谨。
礼部官员目光炯炯,审视杨元魁,也不提醒,也不催促,似乎等后者先作为。
而杨元魁此时心中只是有些孩童心性地在想。
自己要不要跪?
就算要跪,是双膝还是单膝?
要不要磕头?
杨元魁不免想入非非,自己这一跪,刚强一辈子的腰杆可就弯了。
满堂英雄好汉,至少名义上都是为他来贺,自己还未曾尽地主之谊,招呼吃好喝好,就先带他们哗啦啦下跪一片,哐哐磕头?
能做江湖中人,甚至绿林好汉的,都不缺骨气血性,个个心高气傲,志大才疏或许是真的,也正因如此,未必巴结皇权。
自己带头这一跪,大半江湖中人都看到了,当场自不会说些什么,只怕日后这些人行走江湖,茶余饭后少不了这一谈资,更多人必然引为不齿。
基本算作是一世英名随着双腿的一哆嗦,全没了。
恍惚之间,杨元魁想起一事,至关重要。
曾经有个又瞎又跛的佩刀少年看似提问,其实是在委婉劝他打消一个冒险的念头。
当时杨元魁对他说了什么?
重义轻生死,方为侠本色!
无有那时因,何至于今日的收缘结果?
义可以是信义,可以是道义,可以是侠义、可以是忠义……
但“义”又何须词组?
义就是本义。
后头还有一句,岂能因福祸无常而趋吉避凶?
杨元魁稍稍定了定神,其身后的儿子杨延赞见状,迈小碎步上前,轻声呼唤道:“爹……”
虽未多言,杨元魁却是听出他有些催促下跪的意味。
杨元魁勾唇轻笑,有些冷意,儿子这一声‘爹’,才更叫他下定决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活着一辈子了,临老临了,还做什么悬丝傀儡?
就该百无禁忌!
他杨元魁今个就要挺直腰板。
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