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死。
辛莱莱的大脑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忽然,一缕微风拂过山顶。
淡白色的围巾从他的眼前飘过,带着一缕缕灰烬。
他愣住了,眼中闪过一抹恐惧。
只见他仿佛是想寻找救命稻草一样地看向自己手中。
风忽然急了几分,吹动他身上那正燃烧着的火焰。
——拜托了,一次就好,哪怕舍弃他所有东西,让奇迹,同时发生一次就好。
辛莱莱心中第一次如此卑微而绝望地祈求着。
然后……
一层层灰烬随风飘散,拂过他的面颊。
辛莱莱的呼吸顿时一窒。
一枚用金属弯曲而成的戒指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跪倒在地上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那绝不该是人类所能发出的绝望的惨叫。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刺耳的笑声疯狂在剧院中回荡着。
只见黑影捂着肚子,整个身躯都在因大笑而疯狂耸动着,宛如欣赏到人间盛宴的死神一样。
扭曲的笑声不断从他的口中传来。
那绝不是人类所能模仿的狂笑。
远处的舞台上,原本拥挤的舞台,此刻只剩下了唯一一个木偶。
一个遍体鳞伤,四肢被丝线有气无力地牵引着,跪倒在地上的木偶。
一个和辛莱莱的长相完全一致的木偶。
“太棒了,太完美了,看啊,多么绝望的神态,多么死寂的眼神?”
黑影瞬间来到舞台上,抬起那仅剩的木偶的下巴,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无比喜悦地大喊着。
“这么久过去,你的乐趣,依旧是这么恶劣啊。”
观众席上,剧作家扫了一眼舞台上那正不断被黑影爱不释手地拨弄着的人偶,语气淡漠地说道。
“恶劣?”黑影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微笑着说道:
“不不不,我亲爱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诬陷我呢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所做的,仅仅只是帮神明回应了那个叫零余子的小女鬼的祈求而已。”
“因此,我亲爱的朋友,你怎么能用恶劣来诋毁我呢,我所做的事情……”
黑影说着,露出一个诡异而瘆人的笑容:
“分明是给予他们奇迹啊!”
远处,空想之书停止了翻动。
“在未知存在的一次次干扰下,辛莱莱终于如愿走向了未知存在所期望的结局。”
“太阳照耀大地,没有任何意外,身为恶鬼的零余子瞬间灰飞烟灭,而同样拥有鬼之血脉的辛莱莱本该步她的后尘。”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未知存在竟然回应了零余子许下的愿望。”
“零余子曾在最后时刻祈祷她与辛莱莱能幸福地活下去,而未知存在干预下,她的愿望,成功被实现了一部分。”
“这本该是近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但正如凡事总有意外一样,因为曾经服食过蓝色彼岸花的缘故,加上鬼的体质对于植物的消化能力极弱,导致辛莱莱的体内还残余有极其微量的蓝色彼岸花成分,于是——奇迹发生了。”
“在阳光的刺激下,辛莱莱体内残存的极微量的蓝色彼岸花因子战胜了理论上连亿分之一都不到的概率,成功发生了活性化,让辛莱莱体内极少一部分鬼血,成功蜕变为了完美鬼血!”
“辛莱莱活下来了,哪怕一个小时后他就会因为体内的完美鬼血过于稀少而在太阳带来的燃烧中耗尽细胞能量死去,但毫无疑问,短暂克服了阳光的他,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奇迹的青睐。”
“哪怕…这是冠以绝望之名的奇迹。”
“未知存在成功见证了辛莱莱彻底崩溃和绝望的一幕,剧作家成功摆脱了元素宝石的因果并还清了未知存在的人情。”
“故事就此结束,每个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空想之书上的内容到此结束。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剧作家随口问道,语气间似乎有些许不悦。
他本以为这次黑影这么大费周章是真的打算做些什么,结果对方的目的竟然真的只是想借他的空想之书去倾听一个普通人在绝望和崩溃中发出的惨叫。
虽然在途中剧作家就隐隐有了预感,可当预感真正做实的时候,依旧难免感觉有些憋屈。
“这个嘛……暂时还没想好,毕竟对我来讲,追求高级趣味才是第一需求,你们这些家伙之间的勾心斗角,对我来讲还没有下雨天看蚂蚁来得有趣。”
黑影放开手中已经自燃到只剩半截残躯的人偶,耸了耸肩,用一副无所谓的口吻说道。
“所以,我亲爱的老朋友,我们有缘再会了。”
黑影嬉皮笑脸地说着,摆了摆手,朝着剧院的大门口走去。
“对了,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
刚走了两步,黑影突然一拍脑门,看向了舞台上那具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形的木偶。
炙热的火焰在已经化作焦炭的躯体上燃烧着。
对于普通人类而言,火刑是世界上最为痛苦的死亡方式之一,而在完美鬼血的作用下,残躯的主人将会体验到整整一个小时的血肉在燃烧和再生中不断交替的过程。
“唔,反正都要走了,看在最后你给我带来的乐趣让我十分满意的份上,还是给你个痛快好了。”
黑影自语着,五指一伸,几根丝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而在丝线的尽头,则是那具正熊熊燃烧着的木偶。
“唉,没办法,谁叫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呢?”
黑影一幅无可奈何地模样,叹了口气,接着用力一扯。
庞大的力道瞬间迸发,缠在木偶身上的丝线瞬间化作锋利的刀刃,朝着木偶的头颅切割而去。
这是由因果编织而成的丝线,被其斩杀的人,将会直接发生不可逆转的死亡。
啪!
一声清脆的崩断声响起,如拉到极限的弦终于断开一样。
已经半只脚迈出剧院的黑影愣住了。
观众席上,正在收拾着东西的剧作家猛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向舞台。
舞台上,只见那根本该如同切豆腐一样将木偶的脑袋切下的丝线……
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