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镇东将军开口询问,冯大司马这才惊醒过来,然后摇了摇头,屈指,轻敲雁门塞外的平城:
「有点担心。」
镇东将军的目光也落到那里,安慰道:
「这个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冯大司马尚未收回来的手指头上,再缓缓往东面划了一个狭长的地带,一直划到居庸关边上:
「这几年来,刘浑和秃发阗立他们,不知来往过多少次,早就把这一带清理干净,把平城的消息封锁个两三个月不是问题。」
镇东将军说的,正是刘浑和秃发阗立等人,假装马贼,持续骚扰平城到居庸关一线。
逼得这一带的胡人,要么往东前往幽州,要么往西来到平城。
再加上冯大司马拿钱砸下去。
甜枣加大棒,直接就把冀州通过居庸关与草原交易马匹的商路给干绝了。
不过司马懿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眼见着冀州没有办法从草原交易到马匹,干脆连幽州也吞了下去。
同时埋伏了一手,让大汉在幽州边境大败一场,损失了五千精骑。
如此不但震慑幽
州边境的胡人,而且也斩断了刘浑和秃发阗立继续向东骚扰的触角,又保住了最后一个马匹来源的路线。
「我不是说这个,」冯大司马摇头,「我是说,你到时候要从平城出发,前去寻找拓跋鲜卑汗庭。」
说着,他又再次敲了敲平城,看着地图上平城东北面代表着未知地带的白茫茫一片。
「不知路途方向,不知胡人具体数量……」
想起就连刘浑这一批人,都在寻找拓跋鲜卑老巢的半路上折戟,冯大司马心里就是一阵恼怒:
这索头鲜卑,当真是铁了心要与大汉为敌!
拓跋鲜卑,或者说是拓跋力微,现在可以说是司马懿最大的助力。
也是河北战场的一个最大变数。
为了防止在与司马懿决战的时候,从北边突然冒出一支胡人骑兵,冯大司马决定提前派出一支部队,前去寻找拓跋鲜卑算帐。
只是想要在茫茫的草原上寻找胡人主力,本就一件赌运气的事情。
寻不到还是小事,迷失了方向才是大事,被人埋伏了就更是糟糕。
一向都是打知己知彼之仗的冯大司马,此时终于第一次有了对未知的担忧。
有些茫然的同时,也深深地体会到汉武帝击垮匈奴帝国,扭转汉匈战略势态的恐怖实力。
大汉双壁啊……
一念至此,冯大司马思绪就是有些飞扬。
「有人言关中一战,我领军横跨大漠,奇兵下并州河东,远超霍嫖姚。」
冯大司马苦笑摇头,「如今看来,真可谓笑话。」
霍嫖姚河西一战,全程开挂,自带精确定位。
而自己呢?
没了提前制定的路线,就是抓瞎。
镇东将军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男人这副没信心的模样,提醒道:
「这一次领兵出塞的是我,又不是阿郎,何须惧怕?」
「怕啊,」冯大司马握住关将军的手,「我怎么可能不怕。」
定定地看着关将军,「答应我,若是事真有不谐,不要逞强,一定要先保证自己安全归来。」
河北决战,自己要亲自面对司马懿,不但不能轻易离开,甚至还不能调动太多的兵力出塞。
所以这一次出塞阻截拓跋鲜卑,兵力不能太多,但战斗力又必须足够。
虎骑军,也就是赵二郎所领的三千重骑,正是最合适。
但能压得住赵三千的人,除了自己,也就镇东将军了。
所以这一次领军出塞的主将,镇东将军是不二人选。
「阿郎放心就是,」镇东将军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看向冯大司马,有些欲言又止,「阿郎你自己也是一样,万事小心为上。」
作为这世间最了解冯大司马的人,镇东将军知道,自丞相去后,阿郎最忌惮的人,唯有二人。
一个是吴国的陆逊,一个是魏国的司马懿。
如今陆逊已死,唯剩司马懿。
阿郎现在这种心态,他自己都未必能意识到,其实也是被直面司马懿的紧张情绪所干扰。
为了缓和心情,镇东将军故作轻松道:
「妾这次领军出塞,其实还是得看阿郎啊。」
「嗯?」
「阿郎莫不成忘了一个人?」
镇东将军轻笑,「妾这一趟能不能寻到拓跋鲜卑的汗庭,就看阿郎巧言令色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