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有心了。”
张星忆抬头,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看来我来对了?”
冯君侯叹了一口气:“若是你再不来,我就要愁得掉头发了。”
看着冯君侯原本满脸的欣喜又变成了忧愁之色,张星忆不禁有些奇怪。
“阿郎怎么说也不是缺少主政一方的经验,就算是战后初建,也不至于这般吧?”
当年凉州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不只是因为这个。”
“哦?”张星忆眼珠子骨碌一转,“是不是有人给阿郎使绊子了?”
冯君侯又忍不住地长叹了一口气:“没错。”
“杨威公还是魏文长?”
“杨仪,他跑了。”
张星忆正待取笑他,脸上才待绽开一半,突然就怔住:“跑了?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杨仪跑了,不知跑哪去了,我怀疑他极有可能是投魏贼去了。”
冯君侯拉着她坐下,把杨仪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同时还不忘记加上自己的猜测。
张星忆听完,小脸已经是沉了下来。
她瞟了一眼墙上的地图,站起来走了过去。
冯君侯跟在她后面,有些侥幸地问道:
“四娘,你觉得,杨仪会不会是跑回汉中,去向陛下告状了?”
张星忆闻言,冷笑一声:
“若他真是跑回汉中倒好了!但我可不相信他会这般蠢。”
又是主动去挨魏延打,又是跑来自家阿郎面前演戏,就为了回汉中?
“他身为长史,说要为丞相守墓,最后却私自跑回关中,就算不是违背军令。”
“但凭陛下对丞相的感情,会容得下他这般做?他这样跑回去,就能有好果子吃了?”
如果说,丞相生前视陛下如子,那么丞相死后,就是陛下的逆鳞。
谁敢碰,死不死不知道,但至少要脱一层皮。
要不然,真当那一声“相父”是白叫的?
就算是天子心软,自家阿姊是个什么性子,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阿姊怎么可能会让陛下平白落人口实?
听到张星忆的话,冯君侯的心一沉,最后一点侥幸也无。
“这么说来,他这是真要去投贼?”
“也有可能是隐姓埋名逃走了。但以杨仪的性子,我怕他不会咽下这口气,所以我更相信他是愤而投贼。”
张星忆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阿郎岂不闻李正方(李平)属下牙门将王冲旧事?”
李严还没有改名前,在都督江州时,与属下牙门将王冲发生摩擦,王冲自知为李严所疾恨,惧怕因此被诬陷罪名而叛逃降魏。
同时给魏国带去了曲辕犁的图纸。
若不是当时八牛犁尚未普及,世人多不知其构造,说不定魏国还能提前几年得到八牛犁。
曹叡早些年的时候,屡屡吃败仗,但仍能勉力控制朝政,甚至还能发起“清查浮华案”,旁敲侧击世家大族。
就是因为魏国屯田客府所控制的屯田,先是有曲辕犁,后有八牛犁,为魏国军中提供了大量的粮草。
听到张星忆提起此事,冯君侯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
“丞相生前,曾派了细作潜入魏国,那杨仪只怕亦知其人,那岂不是说……”
第一次北伐的时候,丞相暗恨孟达反复无常,又欲让彼牵制宛城魏军。
故派出郭模到孟达的政治对头那里假降,同时故意泄露孟达之事,逼孟达反叛。
没想到孟达在仲达面前,就是个废物。
但郭模却也是借机潜伏了下来。
若是杨仪当真投贼,那潜伏了这么多年的郭模,只怕是要暴露身份了。
“他妈的!”
冯君侯忍不住地暴了一句粗口,为自己的大意懊悔不已。
反倒是张星忆回身安慰他道: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阿郎不须如此自责。那些潜入贼国的细作,从最初就已有身死的准备。”
“阿郎要做的,就是尽快平定乱贼,复天下太平,这样,就不会让那些人再做牺牲。”
冯君侯点了点头,然后定定地着着地图,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久之后,他突然说道:
“我想让兰陵笑笑生写一本《潜伏》。”
“什么?”
“《潜伏》,专门写那些为了国家,舍身潜入敌人内部,却不能公开自己真正身份的潜伏者。”
“他们的身份无人知晓,他们的功绩永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