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经过石亭一战,东南一线的魏军元气大伤。
偏偏西边的汉军这些年来,又是步步紧逼,大有如泰山倾压之势。
是故魏国的重点防御方向,早就转移到了西边,一直没有办法给扬州一线补充兵力。
更别说前段时间,冯贼从北边破并州入河东,洛阳一日三惊。
蒋济带着魏国最后一支战略机动部队,在河内轵关防备冯贼。
洛阳短时间内几乎成了一个无兵可守的都城。
所以魏国不得不从豫州青州紧急抽调三万人马到洛阳,以防万一。
此二州的兵力,本就是东南战线的后备力量。
这一下子抽掉三万人,扬州一线,满打满算,就剩下六万来人。
再加上还要派出一部分兵力防守广陵,现在满宠手里实际全部兵力,也就是四万上下。
所以田豫所言“贼兵多而吾兵寡”,便是这个原因。
面对孙权中路与东路两路来势汹汹的十五万大军,满宠颇感压力。
他在听取田豫意见的同时,又立刻派出快马,前往洛阳求援。
得知吴寇终于正式北犯,曹叡不得不拖着病体,召集重臣商量对策。
有人疑虑地说道:
“满宠领数万精兵,却不敢前去迎击,此可谓拥兵怯敌耶?”
曹叡久病,本就有些敏感。
再加上他早被关中的各种坏消息搞得心情极坏。
此时一听到这个话,眉头就是大皱。
西边司马懿已是屡有不听旨意之嫌,若是东面的满宠亦心存异心,莫不成大魏军中诸将,皆是欺吾久病不能理事?
幸好散骑常侍刘邵站出来反驳道:
“贼众新至,心专气锐,满将军兵少,若是此时进击,必不能制敌,故拖延以待变,确实是可行之策,非怯敌也。”
“以臣看来,合肥新城远离巢湖,吴寇欲攻新城,必要上岸,陆上最是合适大魏精骑纵横。”
“田豫既已领五千人出发,不若就让他扬声进道,虚耀形势,再让满将军派五千精骑随后,佯言断贼粮道。”
“则贼必心存疑虑,不敢全力攻城,此亦可拖延贼人。”
曹叡闻言,点了点头,觉得可以一试。
若是此计成能,则可暂挫吴寇锐气,即便不成,亦可试满宠是否忠心。
看到曹叡同意了刘邵之言,刘放也跟着站出来:
“陛下,刘常侍之计,虽可暂时拖延贼人,但欲退敌,最好还是派出援军。今西有蜀虏,东有吴寇,国可谓危矣!”
“臣斗胆,恳请陛下重振先帝遗志,御驾东征,外震宵小之胆,内振军吏之心。如此,国可安矣!”
孙资与刘放一向同进同退,此时也连忙出列:
“陛下,年初时,山东山茌县曾现祥瑞黄龙,高侍中有言:魏得土得,正应黄色,还曾劝陛下改年号。”
“故依臣看来,魏之气运,正在东方。陛下此时御驾往东,正当其时。”
已经老态龙钟的高堂隆,此时听到孙资提起自己,当下就是一怔。
他抬起头,看向刘放孙资二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些许复杂的目光。
黄龙现的时候,蜀虏还没有进犯大魏呢!
现在这二人忽然提起起这个事,简直就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偏偏曹叡闻言,竟是希冀地看向高堂隆:
“高堂公,你以为此言如何?”
高堂隆颤巍巍地站出列:
“陛下,今蜀、吴二贼,所居非白地,亦非小虏、聚邑之寇,乃僭越称帝,欲与中国争衡。”“陛下今当以平贼为先,若能先退吴寇,再全力阻蜀虏,再修政明德,此方是最大的祥瑞……”
曹叡闻言不禁皱眉,这高堂隆莫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说话这般颠三倒四的?
我问的是山茌县黄龙祥瑞是不是应吾前往东方,而不是让你劝吾修政明德。
只是看到高堂隆已是垂垂老矣,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高堂公所言甚是。”
关中的战事已是极为不利,谁也不知道,河东的冯贼会不会有哪一天就突然窜到洛阳城下。
所以魏国朝堂,有不少人早已生了东迁之心。
此时有了吴国这个借口,再加上曹叡也有前往许昌让天女炼丹之心。
所以一番议论下来,皇帝御驾东征的事,终于正式定了下来。
就在洛阳朝堂所有高官权贵大多都在忙着谋算,如何跟着皇帝“看似东征,实则迁都”跑路时。
侍中兼太史令高堂隆却是病倒了,而且病情来得极快,倒下去没几天,就已经是手脚皆不能动,唯能口言。
他自知命不久矣,便让人代笔,自己口述了一封奏章:
“曾子有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寝疾有增无损,恐命不久矣,盼陛下少垂省临臣之言。”
“黄初之际,有异类之鸟,育长燕巢,口爪胸皆赤,此魏室之大异也。又青龙年间,陛下令建陵霄阙,此宫未成,有鹊巢其上。”
“此二者,皆谓魏之大患,不在外而在内,宜防鹰扬之臣起于萧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