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生着一张脸,哥哥你却老爱皱着眉头,年纪轻轻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都活脱脱糟蹋这副皮相了,还是小弟我更英俊潇洒一些,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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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灵甫性情飞扬,天生乐观,爱说爱笑,同施仲卿截然不同,所谓相由心生,两兄弟即便有着天生一样的容貌,却也因为性情的不同而有着各自迥异的气质。
所以能做出惊世烟花的穆南枝会爱上施仲卿,而青黎大山里的神女扶瑛,却只会爱上那个能将她逗笑的“阿丑”。
就连施仲卿被逼着娶回施府的那位大夫人,霍娉婷,她年少时惊鸿一瞥,爱上的那个少年郎,其实也不是施仲卿,而是施灵甫。
那个月下朝她递了一杯果子酒,对着她粲然一笑,皎皎若月,美好似仙的小公子。
所以霍娉婷这么多年才会那样痛苦不甘,才会对着施仲卿嘶喊道:“就是那一笑,就是月下那粲然一笑,你递给我的那杯果子酒,令我醉到了今时今日,可我千方百计嫁给你之后,你就再也不笑了,你对我残忍至此,毫无情意,多少年了,我只能在梦中,只能在梦中再见到当年月下的那个少年了……”
不识施郎是施郎,其实世事弄人,不是施仲卿从此不对她笑了,而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而扶瑛却没有弄错,也不会弄错。
那时她带着施宣铃来到施府,见到施仲卿的第一眼起,她便知道,他不是她的“阿丑”。
当年施灵甫为了替哥哥寻药,无意间来到了青黎大山的山脚下,误闯进了阵法之中,被扶瑛救下,带回了族中,还失去了记忆。
他与扶瑛相知相爱,在山中结为夫妻,生下了施宣铃,却没想到女儿竟与他有着同样特殊的命格。
上苍不公,许是这样的刺激之下,施灵甫后来渐渐恢复了记忆,想要出山一趟将扶瑛调配的灵药送给哥哥,然后再回到青黎大山与妻女相守。
只是扶瑛却骗了他,她跟他说在给他的药匣里放了一张地图,日后他能凭借这地图重新找到青黎大山,回到她跟孩子的身边。
但那药匣中没有地图,只有一封诀别之信。
扶瑛让他再也不要回来了,这既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也是为了保全他们的女儿,能让小铃铛永远被封印住,平凡无忧地度过一生。
正如扶瑛所预料得那般,没有地图的指引,山脚下又设有阵法阻拦,后来的许多年过去,她的阿丑果然再也没有回来。
但扶瑛不知道的是,其实并非施灵甫不想重回青黎大山与她们母女相聚,而是他早在离开大山的第二年,便逝于灵台山的长生观中。
是的,其实敛芳大师也撒了谎,施灵甫的确天生命格特殊,但不是克尽六亲,而是天生仙童之命,不可沾染红尘俗世,不可有七情六欲,否则便会将自己“克死”。
所以敛芳大师才会在他一出生时,便将他带到了道观中清修,只盼能让他远离红尘,安然度过一生。
可他天性桀骜不驯,不受管束,那一年还是偷偷跑去了道观,去四海八方替他哥哥寻药去了。
这一走,他便误打误撞成了青黎大山中的“阿丑”,冥冥之中他还是应了自己的命格,最终在道观中吐血而亡,回到天上做仙童去了。
在他临终之时,他将一切都告诉给了哥哥施仲卿,也将扶瑛母女托付给了哥哥。
施仲卿骤然失去弟弟,痛不欲生,却又不能随弟弟而去,只因他还肩负着弟弟交给他的重任。
但那青黎大山神秘至极,他找不到任何线索踪迹,直到那一年,扶瑛带着七岁的幼女,敲开了施府的大门。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他认下了小铃铛这个女儿,还让她认祖归宗,上了施家族谱——
那是她父亲的名字无法出现的地方,也是他心中无法言说的痛楚,所以他一定要认下她,也要拼尽自己一生,去护她周全,去让她不要应了自己的命格,不要像她的生父那样,遗憾逝去。
但这些太沉重了,真相常常压得施仲卿喘不过气来,所以他才会亲笔画下弟弟的身影,常常在房中对着弟弟的画卷自言自语,潸然落泪。
而如今这幅画卷,便正被施宣铃拿在手中,第千百遍地摩挲细看。
她按照遗书上的指引,在施府中找到了自己生父的画像——
那画中人俊秀清逸,皎皎若月,虽同施仲卿五官一样,气质却迥然不同,灵秀飞扬,笑颜动人,当真如同天上纤尘不染的仙童一般。
曾经施宣琴就是在门缝中偷看,悄悄打开画卷时却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父亲失心疯了,竟对着自己的画像又哭又笑,形似癫狂。
她虽觉画中人气质也与父亲天差地别,甚是古怪,但她怎么也猜不到这个中缘由,毕竟这是施家掩埋了多年的一个秘密。
施宣铃也是在遗书中才知晓了一切,如今拿着遗书与生父的画卷,她千里迢迢,总算同越无咎一起来到了灵台山,来到了这处长生观。
观主正是那敛芳大师,他一派仙风道骨,隐士高人的模样,见到施宣铃时却是眼含泪光,只说了一句:
“你很像你爹,哪里都像他,果然是故人之女,无怪乎有故人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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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观后山的一处崖边,一间隐秘的暗室里,施宣铃在冰棺之中,见到了安然沉睡的父母。
冰棺里散发着清寒之气,父母的容颜未有一丝一毫的损毁,还如生时一般,好像他们只是熟睡在此,施宣铃再忍不住眸中的泪水,跪在冰棺旁,伏首恸哭。
晚霞映照着山顶,花草随风摇曳,青山白云,飞鹤展翅,这里当真如同阿娘所向往的那样,是一处远离凡尘,无人打扰的灵秀之地,她能与夫君长眠于此,也无遗憾了。
离开灵台山的时候,施宣铃摘了一朵小花,别在了耳后,她依偎进了越无咎怀中,与他一同看那云海翻涌,晚霞漫天。
她说:“既然这是我阿娘的遗愿,那么便让她与我阿爹一起长眠于这清幽天地,我不会再去惊扰他们了。”
越无咎点点头,又沉默了会儿,到底开口轻声道:“小铃铛,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中。”
施宣铃却是扭过头,对着他莞尔一笑,就像她父亲笑得那般粲然,她一双眼眸亦亮晶晶的,宛如天上星辰。
“哭什么,从今以后我就有两个爹了,他们一人生我,一人养我,皆对我呵护备至,爱渝生命,我更该好好活下去才对,每日欢欢喜喜,无忧无虑,才不辜负这些爱着我的人,你说对吗?”
越无咎望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少女,久久的,也扬起唇角,将她揽入了怀中,共看这千山云海,晚霞翻腾。
这一年,春暖花开,战火尽熄,天下大定,允帝病重退位,太子连雅登位为帝,改年号为祈昭。
新帝论功行赏,越无咎承袭侯位,施宣铃也被封为神弓女将,两人却都尽舍功名利禄,只愿归隐于云洲岛上。
而奉氏一族亦恢复身份,幸存的族中老小皆自大山中走出,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不再隐姓埋名,获得新生。
数十艘官船这便启程,护送奉氏一族渡海归乡,回到云洲岛上,而负责此归乡事宜的官员正是施宣铃的“父亲”,原来的施尚书,如今因立有大功而受到封赏,现在的当朝副相,施仲卿。
宫中那座佛塔也换了主人,昭音公主随儿子儿媳一同离宫出海,也将去往那云洲岛上安度余生,而佛塔中却多了一位年少的出家之人,法号“逸真”。
他成天礼佛诵经,不出佛塔,鲜少有人见过他,可新帝却会时常登上佛塔,不仅前去看望他,还会与他品茗对弈,相坐而聊。
有宫人私下说,佛塔上的那个人眉眼秀雅,竟同新帝颇有几分相似,而那曾在幽州造反的十二皇子况逸云不是失踪了吗?
逸云,逸真,这个中内情恐怕是……但这话才没传出多久,那宫人就离奇溺水而亡了,于是讳莫如深中,再没人敢乱嚼舌根了。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只说这一年,春光明媚,数十艘官船浩浩荡荡地出海,只为成全奉氏一族跨越百年的重返故乡,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