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是并辔而行,但眼尖的看客一定能发现,骑术极佳的戚大帅始终能控马走在稍稍落后高经略的位置,至始至终绝无分毫逾越。
唯一与众看客原先所想有些差别的,大概是这二位的神色。
大明朝也是有“刻板印象”这东西的。常人一般认为文官大臣面对武将就该是一脸严肃,仿佛对方欠了他几万两银子还不出来的模;而武将面对文官大臣则应该是战战兢兢的样子,连腰都得时刻弓着,回答问话时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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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众人惊讶的发现,此行一路上戚大帅都是面色严肃郑重的模样,而高经略反而面带微笑,一路谈笑风生。看高经略的动作神色,似乎一直在评点禁卫军的军容军貌且评价颇高,旁边的戚大帅虽然在回话时经常微微躬身点头,但面上却并无谄媚。
这可着实让普通人开了眼,联想到茶博士们读报时常说,高经略反对“视武将如走狗”,强调“凡为国出力,即当栋梁待之”的话,不由多了几分思考和钦佩。
连绵不绝的大炮,寒光闪烁的刺刀,川流不息的战马,飞舞飘扬的军旗,一切的威武强大都已在不言之中述说着大明的威严,刺激着吃瓜群众们的感官。
很多人开始不由自主地振臂高呼:“大明——威武!”
终于,所有的“大明——威武”开始变成齐声高呼,一时之间声势滔天,震得许多使节耳膜轰隆,面色微变。
当安南使者头一个跟着举起右臂,大喊“大明——威武”之后,大明金国、朝鲜王国、南疆诸国、女真各部以及朵甘都司、乌斯藏都司等处使者,也都忙不迭跟着“欢腾”起来。这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南洋小国的使者,以及代表建州左卫的努尔哈赤异母弟穆尔哈齐。
“堂堂战阵出塞北……”禁卫军中军之中,戚继光大帅感慨道:“二十年前,末将岂敢有如此奢想?我大明能有今日威势,故有先恩相文正公开风气之先,恩相东野、凤磐二公萧规曹随之为,而实赖司徒之力也。继光不才,惟一命以效之。”
“戚帅言重了。”高务实依旧面带微笑,说道:“天下施政,其策当久,若无三代首辅之奠基,谈何今日之军威?我常想,执国柄者当怀一念: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若能以此行政,何愁万民不服、社稷不固、四方不靖?故若此战功成,三位前相之功尤当铭记。”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戚继光喃喃念了一遍,立时肃然道:“末将曾闻,‘审格局,决一世之荣枯;观气色,定行年之休咎。’今聆司徒教训,方知鸿鹄高志,继光受教了。”
“学生岂敢言教。”高务实摇摇头,也收敛起了笑容,正色道:“戚帅与学生相交多年,当知学生或于战略稍有心得,但于战术却并无深研。故此战学生虽为经略,兵事细务仍需戚帅不吝指点……如今开战在即,敢请戚帅高见?”
戚继光当然知道高务实这话只能听一半,毕竟如此一场决定大明声威的大决战,又是在多年以前就开始潜心谋划的大战,以高司徒行事的风范哪能没有定策?不仅肯定有战略规划,甚至作战计划都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不过他觉得,高司徒这样说也不完全是谦虚。毕竟,掌握数十万大军的经略不可能去为每一位将领的作战任务思考具体战法,这个层面本就该是一线将领们自己的事。而说到一线作战,戚继光若谦称第二,此刻的大明恐怕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戚继光对此其实也是有预案的,因此听了高务实的话便道:“不知司徒以为察哈尔会如何应对此战?”
高务实道:“我意察哈尔只有三种可能的应对之法:其一,集中兵力,专打一路,辗转周旋,以疲我而胜;其二,如永乐时残元故智,我进则退避三舍,我退则重据旧地,如此我军劳师远征损耗巨大,察哈尔看似狼狈却难伤根本;其三,不与我战,远遁外喀尔喀和林旧都,保存实力觅势再起。”
戚继光微微一笑:“如此说来,其此战除却第一条之外,后两条法子都是避免与我军作战,意图以拖垮我补给线为法宝,留待将来再作计较。而且即便第一条法子,最终还是要避开我军主力锋芒,以拖取胜。至于打我一路,无非展现其不肯示弱之心。”
高务实点头道:“我军此番足以集结数路大军,而每军不少于十万,即便单路对上察哈尔及外喀尔喀全军亦不落下风。如此环环相扣而互为犄角,但凡不露破绽,其实图们想先破一路也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