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方面当然知道明军的大炮厉害,人头大的铁疙瘩砸过来,谁他娘的也扛不住啊,何况这次明军足足摆了至少三十多尊大炮,这要是众炮齐发,都不必那些城楼上穿着鸳鸯战袍的明军家丁(高务实抚标)出马,他们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这场仗没得打,这一点其实清佳砮和杨吉砮都看出来了,努尔哈赤虽然被摆在台前,但恐怕只是那位高抚台故意为之,只是此时情况紧急,二位叶赫贝勒也没工夫细细思考高务实这么做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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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大概看出一点,努尔哈赤应该是高抚台目前扶植的对象,换句话说:明军的大炮应该不会砸向努尔哈赤的人。
所以当额亦都也杀过来之后,清佳砮并不算特别紧张,反而松了口气,带着兀孙孛罗和自己带进来的亲卫,立刻与额亦都绞杀在一块儿。
大校场城楼上的明军抚标冷冷地注视着大校场内的战斗,并没有丝毫要杀进去帮忙的意思。努尔哈赤面无表情地站在城门之上观看校场内的局势,还时不时悄悄打量周围明军,见他们虽然炮火待命、火枪上膛,但却一个个如木桩一样杵在哪儿纹丝不动,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咯噔,暗道:这支抚标果然有强军气势。
他是在李成梁麾下呆过的人,知道怎么判断一支部队的强弱,眼前这支抚标不光武器先进,身上全员披甲,而且从他们漠然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这样的战斗对他们而言丝毫也不陌生,根本引不起他们的畏战之心,但也不像李成梁的部下那样,一看到有这种“捡便宜”的机会就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上去抢人头。
在努尔哈赤看来,似李成梁所部的明军一般能战敢战并不奇怪,辽东这样的兵马最少得有五六万(李成梁及各将领家丁),但面对明显可以由自己去抢的人头还不动心,那只有传说中的戚家军能够做到——戚继光军令如山,没有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哪怕是人头摆在眼前也不能动,这种情况即便是在李成梁麾下,也是传言很多的。
努尔哈赤顿时把辽东抚标的危险性又在心里提高了一个档次。
他这么一走神,便错过了一些战斗细节,再把目光投向大校场内之时,哈儿哈麻已经被杀,杨吉砮在安费扬古的逼迫下退到一处大鼓之下负隅顽抗。
而另一边的清佳砮则似乎被砍了一刀,也退在人群中接受部下的保护,兀孙孛罗形如癫狂,正在找额亦都拼命,但努尔哈赤只是看了两眼就知道额亦都没有危险,他只是不想跟兀孙孛罗无意义的拼命,从他的动作看得出来,他是在耗费兀孙孛罗最后的力气,说不定是想生擒。
大局定矣。
努尔哈赤心中叹了口气,又把目光转回杨吉砮,眼神复杂地看了一会儿,小声道:“玛法说得没错,大明的态度就是永远打那个最强的,想要壮大自身,就要跟在大明身后喝汤,却不做那只出头鸟。”
这个说法的确是觉昌安教他的,努尔哈赤本来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自成化犁廷后,建州左卫始终没有发展起来,历经妥罗(董山子)、脱原保(妥罗子)、锡宝齐篇古(妥罗弟)、福满(锡宝齐篇古子)传至觉昌安。
福满继承建州左卫指挥使后,带领部族居住在赫图阿拉附近。福满这个人的最大贡献,就是把建州左卫变为“居屋耕食,不专射猎”的农耕部落。
福满第二个正确举措,就是将六子各分一个领地。六个儿子分别是:德世库、刘阐、索长阿、觉昌安、包朗阿、宝实,被后人称为“宁古塔贝勒”。
六个儿子还从福满手中各分得一笔财产,包括一些马和牛,还有几十个奴隶。当然用后世的眼光看,福满分封六子,其实就是一个村子孵化成六个村子(当时还有福满支系以外的其他村子)而已,如此少的人丁,实际上与当时右卫的王杲已经远远不能相比。
福满时期,建州左卫经常被强大的董鄂部攻击。觉昌安继左卫指挥使后,六兄弟非常团结,共同建立攻守同盟,同时采取纵横开阖的策略,老三索长阿娶了哈达王台的女儿,在此基础上,觉昌安和索长阿进一步拉近建州左卫和王台的关系,利用王台有称霸整个女真的能力和野心,教唆王台出兵攻打董鄂部(六兄弟跟从)并取得了胜利。
更重要的是,觉昌安敏锐的意识到,明廷对女真的政策就是:永远只打最强的,扶持最弱的;既不让任何一个强大的女真部落做大,也不希望任何一个弱小的女真部落灭亡。
因此,明廷一相对于建州右卫、董鄂部、哈达部、叶赫部等强大部落,时刻抱有戒心且随时都有可能“犁廷”。而对于弱小的建州左卫,明廷则必然会予以扶持,绝不会无端打压。于是,觉昌安就定下了紧密和明廷合作的策略。
觉昌安和索长阿凭借这样的思路,利用明廷的政策,获得了十几道大明颁发的敕书,使得当时掌握了四十余道敕书——以他那时候的实际实力而言,这可并不少。